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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个危机本身,就要离她远远的了。
柳殊缓缓吐出口浊气,神情间的冷肃更添几分,“但愿陛下不要食言才是。”
然而对方却像是介怀着什么,目光紧锁着她,“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要同我说的吗?”话说到最后带着丝颤,细听,像是哽咽。
两人的距离并不算很远,自然柳殊也是一下子注意到了,她心下一愣,似是也没琢磨出这人怎么又这副模样了。不过念在对方马上便走,她倒是也能面不改色说出一通漂亮话,“惟愿海晏河清,陛下保重身体。”
“切记今日所言。”她的目光终于再度聚焦至闻初尧身上,月光下,细细闪闪的,凝上一层清辉,恍惚间,无端叫人觉出几丝温柔之色,“……一路顺风。”
触及这样一双眼,闻初尧的呼吸不自觉一滞。
这话告别的意味太重,惹得他喉间的涩意更重了些,他克制地点点头,猛然动作而牵扯到的伤口带来阵阵疼痛,男人的嘴唇更白了几分,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好。”不敢说太多,怕叫她觉察出什么端倪,可又想说得更多,更具体些,好叫柳殊知晓自己的那些意图。
隐藏于下的,名为挽回的意图。
女子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但最终,闻初尧却只能远远望着,直至人走出视线尽头,化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屋外,柳殊走出一段距离后,扭头望了眼。
门窗紧闭,狭小的空间之外,是一片沉寂的风景。
记忆交叠,熟悉的场景隐隐浮现眼前。
有时柳殊也忍不住会想,是否是她在东宫的那段日子太过昏暗、无人可依,于是一旦有一个人出现时,她便会下意识地把其当成可以依靠东西,似古木,树根盘虬于此,似乎能够带来任何她所需要的东西,也似乎,真的能为她遮挡风雨。
可真的当雨来临时,柳殊却被浇湿满身。
她伸手往雨水里去探,才发现,没有古树,只余浮木。
而现在,她不想再淋雨了。
……
翌日,天刚破晓,闻初尧便离开了。
虽说柳殊的意思是,在他后日走之前,这间屋子仍是归他养伤所用,可闻初尧心知肚明,此后,这间屋子,她怕是再也不会踏足半步。
说这些客气话,只是因着自己为她挡了毒箭,因而她稍有些愧意罢了。
至于别的什么,从对方那晚决绝的、类似于告别的态度来看,怕是早就想摆脱掉他这么个人了。
既如此,他何必再腆着脸待在她那里呢?
倒不如早早离开,顺她的意。
晨风带着几丝凛冽轻轻拂过脸庞,树上唯剩的几片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飘落在地。晨曦透过干枯的树干,在地上投出几缕斑驳的影。
接连不断的绵密阴雨天,今日,天难得地放了晴。
洒落至闻初尧身上,无形中更中和掉几分他冷峻的神色。
男人的喉结上下轻滚,暖阳笼罩下,眼角处似是也被昨夜回去贪杯喝的两口酒染上了几丝薄红,他垂下眼,脊背微微弯着,脸上的神情又变回往常那般平淡至极的模样。
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却又偏偏叫人觉得他有几分无力。
对眼前这座小城的无力,对他拼尽力气却无法改变的无力。
闻初尧不受控地朝前走了一步,霎时间,离水岸更近了些,僵了半晌,到底还是踏上了那只船。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岸上,江州城一片祥和之景,冬日的暖阳照射在地面,甚至显出几分温馨。
是与京城的冷肃完全不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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