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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节败退（第1页）

一天夜里，薛玉安竟未经传召直接来了仁明殿。他一袭白衫，目光如水般温柔，“殊毓妹妹，你愿意和我走吗？离开皇宫，以后天大地大，随你去哪里。”

我沉默了。这个提议的确很诱人。从前，我最向往的便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在这乱世之中，哪里又有真正的自由呢？

何况…倘若离开，或许我永远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毕竟，还要别人庇护，哪怕这个人是薛玉安。

而且，若是离开…阿祁怎么办？

“谢谢你，玉安哥哥。我不会离开的。”

“为什么？”他有些艰涩地开口，“是因为陛下吗？”

我摇头，“很多原因。玉安哥哥，你不会懂的。而且，其实留下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大宋的处境，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殊毓妹妹，你一向是个理智的人，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天真了？假如大宋真的亡了，你一个亡国后妃，又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玉安哥哥，多谢你。但我心意已决。”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也罢，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那我让玉弗几人留下来保护你，你…千万珍重。”

“好。”

送走薛玉安之后我便一个人窝在房里画画，心情莫名地沉重，又难以发泄。阿祁近日也来得少些了，朝廷每日折子不断。他大约是不想我担心，并没有让我陪他一起看折子，也很少和我提及朝中事务。我每次问起他时，他也只是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说一切皆好。

我画到一半，觉得烦躁不已，便把画笔搁置在一旁，望着氤墨的纸发呆，一抬头却发现阿祁不知何时来了。

他现在门帘旁，并未动作，只是目光不知飘向了各处。

我默默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不要什么都瞒着我好吗？我想替你分忧。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养在闺阁里的娇花。你什么都瞒着我，我心里反而不好受。”

他沉默片刻，道：“好。”

他环住了我的腰，双手紧了紧，抱得略微用力，但力道却至于不让人感到难受，“阿殊，大宋已是江河日下…我很害怕，假如有一天，我成了亡国之君…那么从前我拥有的，全都会失去。我会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沦为一个失去自由的阶下囚。更令我害怕的是，你该怎么办？那燕皇早就觊觎你的美貌…”

我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一丝颤抖，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我才略微艰涩地开口，“大宋百年基业，绝不会轻易葬送。阿祁，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没有回答，只是亲了亲我的侧脸。

*

宁王失踪了。消息一出，震惊朝野。我听闻，薛玉安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随后便传出他自请带兵奔走前线的消息。

我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宁王失踪一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想到了许多可能，但一切不过是我的妄自揣测。望着外头一片一片掉落的叶，我想，或许是近日没有睡好，我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薛玉安出发前几日，我给他绣了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个平安符。我让朝英送给他，却不料送去之后他便私自过来了。

“这里是皇宫，你我该避嫌。”

他叹一声，道：“我来时极其小心。外头的李公公是我的人，他绝不会说什么。”他顿了顿，从衣襟里掏出荷包，“你送我的荷包，我很喜欢。你的绣工越来越好了，也难为你有这个耐心，我记得以前你是最不喜欢刺绣的。”

我打量他一眼，便瞧见了不同寻常之处。我摸向他腰间的荷包，“原来这个旧荷包你还留着，好几年了吧？”

他望着我，眼中像漾着水花，“嗯。难得你送我东西，我当然好好收着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若再看不出他眼中的情意，我便真是个瞎子了。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或许…他对我也不过是喜欢眷恋而已，并非是爱，只不过这份喜欢因为得不到、不完满而显得美好？

我沉默着，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外头似乎起风了，夜风摇曳着树枝，吹得叶子沙沙掉落，那声音悄悄卷进我的耳中，随同他那一声低低的叹息。

薛玉安不日便率兵赴往了前线。他到前线第一天便打了一场胜仗，燕军被逼退十里。然而燕国的援军不出十日便到了，大宋又呈败势。

当薛玉安受伤失踪的消息传入皇宫时，我正在窗下练字。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得有些恍惚。宫中之人都认为，薛玉安大约是尸骨无存了，我却隐隐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夜色越发浓了，灯罩刚被小宫女拨下，还未来得及换上，外面便起了一阵大风。风顺着窗缝进来了，吹得桌案旁的灯明明灭灭。

“怎么忘记关窗了？”暖玉朝另一小宫女抱怨了声，忙去关上。

我忙止住她，“不碍事，别关，透透气也好。先赶紧把灯罩换上吧。”

阿祁来的时候，我已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他的动作十分轻柔，然而我恰好做了噩梦，瞬间便被惊醒，一睁眼便瞧见他在替我掖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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