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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时候,燕南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他身上的一些血肉开始溃烂消散,露出了森森白骨,特别是右手,已经只剩下了一具骨架,从宽大的褚兰衣袖里露出来。唯一完整的只有他颈间的长命锁,空空荡荡的挂着,风一吹,在旷野之中轻轻作响。
谢逢殊声音低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南答:“其实你们经历的很多都是真的——一百年前,因为族长之位,叔叔负气出走,遇到了那些东西。”
“它们大概是告诉他,能帮助他拿回族长的位置。叔叔相信了,把自己的木牌就给他们做信物,还把他们带进了山。”
结果,上百的巫褚族人被妖魔宗当作了祭品,磨牙吮血,啃食得只剩下累累白骨。
燕南当时才十七岁,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什么时候能猎到熊成年,结果他等到的是亲眼目睹全族的灭亡,也死在那个时候。
他心有不甘,不愿轮回,凭着残魂之中一点还算能用的力气掩埋全族的尸骨。
死于非命的鬼魂能有多大的力气呢?燕南偏偏不服输,一点一点慢慢刨土,一寸一寸移动尸骸,让族人入土为安。最后一抔土扬下的时候,死在山火里的枯木都已经有了新芽。
至此,孤坟旧鬼,伶仃百年。
寂静之中,燕南右手的白骨在风中空空荡荡,他似乎明白谢逢殊他们还想知道什么,接着道:“前一段时日,一个人忽然来找我,他拿着一个罗盘,说能让族人们回来,还有燕夏。条件是帮他把你们带进山……”
说到这燕南看向绛尘,“他说里面有一个白衣的和尚,让我从他身上偷一盏灯。”
寂静之中,嘲溪道:“你明明知道罗盘的阵眼在蚩尤神像里。”
“他说我们供奉神像千百年,蚩尤像有不少灵力可用,能助力命盘运行。”燕南轻声道,“但是刚才……我没办法看着他们再死一次。”
“他们叫我斯布,我生前已经没保护好他们了,死后总要做到吧。”
他看着三人,低声道:“其实好几次我让燕夏看着你们,就是为了乘机拿灯,偷酒那天晚上我也没有睡着。”燕南顿了顿,“可是我想,你们是真心拿我当朋友的,我不该这么做。”
燕南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再也没了昔日那股少年洒脱,只低着头笑了一下:“谢大哥,我对不起你们,可是我真的太想他们了。”
良久之后,谢逢殊答:“你没有对不起谁。”
他声音有些哑,看向燕南,又重复了一遍:“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也没有对不起族人。”
除此之外,谢逢殊好像什么都说不出了,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绛尘。
绛尘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燕南,问:“来找你的人是魔族?”
“不像,他蒙着脸,一身黑色的长袍,但是给我的感觉不同。”燕南迟疑着开口:“他说话很温和,身上的味道和你一样——有点苦,又有点香气。”
檀香气。
“还有呢?”
“还有……他递命盘给我的时候,但是我看见上面好像纹了很多黑色的字,密密麻麻的,把他手上都纹满了。”
燕南看向谢逢殊:“是谢大哥刀上那种字。”
梵文。
良久以后,绛尘点点头,朝着燕南走过去。
谢逢殊立刻想起了绛尘在寺内所说的“修道无慈心”,迅速越步拦住他:“你要干什么?”
绛尘抬眼看向谢逢殊,淡然答:“他凭一缕残魂,于世间已经待得太久了,消尽前尘,渡化此生。”
他说的是实情,谢逢殊知道,但他却不想让步。燕南心有执念,魂魄不全,又困了几百年,已无轮回的机会,绛尘所说的大概就是让他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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