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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程府堂上的对话赵东也听在耳中,心里知晓定然是为了如何处置丞相的问题。
其实赵东心里倒很替徐文远不平。鞠躬精粹,身未死却先遭软禁,还是被自己一直悉心保护的人。不知徐文远心中会作何想。
但皇上已经贸然发动政变,天子无过,所以错的只能是臣子。
赵东心里还是希望皇上能从轻发落。告老还乡也好,贬为庶人也罢,只要留得性命便是。但他也只敢想想,身为宦官,却不能在皇上面前说什么。
再者,朝中势力众多,分庭抗礼,皇上才刚刚亲政,日后必定对他们有所依赖,决策也不能不有所顾及。
如此一来,只怕最后是要牺牲丞相了。
赵东想着,不觉叹息一声。
而马车内,后主齐葳所想却是另外的事。
他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一把纸扇,这是他出程府前程子服派小厮送与他的。
几点泼墨山水,旁边的几行小字龙飞凤舞,笔势雄浑大气,有气吞山河之势,让人很难将其与执笔之人单薄飘逸的身形联想起来。
“富贵意难堪,荣华若等闲。谁怜身死后,埋骨作青山。”
齐葳如同呆住一般死死地盯着这几行字,脑海里并没有去思考什么,却浮现出一小段回忆。
曾经模糊,时隔多年以后反而愈加清晰的回忆。
十三岁那年,自己耐不住宫中寂寞,逼着小侍从带自己溜到十里外的小山坡上玩耍了半日。
那是他十九年来唯一一次不为人知的出宫经历。
因为在他从草地上醒来之时,看见的是一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
徐文远站在他的旁边眯着眼睛,面上的表情陷入阴影之中,素白的衣袋在山风的浮动下来回翻飞。
他就一直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不发一言,也不知来了多久。
意识到自己错了,年幼的自己心下头一次有了些胆怯。但回过头,已不见小侍从的踪影。
“相父,小晖他……”
“殿下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声音柔和,却不带任何情感。
“相父勿要怪罪于他……是我迫他带我前来的……”无法相信刚刚还在身边和自己嬉笑的人,可以在这一闭一睁眼间就再无踪迹。
“殿下,”徐文远忽然跪了下来,表情这才渐渐看清,却不似语言那般冰冷,“殿下终有一日会成为天子,成为一国之君。”
“天子是不会有过失的,错永远在臣子。”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殿下若有闪失,臣便是死罪。”
齐葳还未对此言产生反应,一把剑已经恭恭敬敬地平举到他面前。
“臣保护不力,请殿下治罪。”徐文远忽然间郑重地垂下头。
齐葳呆在原地,许久才出手战战兢兢地抓住冰冷的剑身。
然而只是狠狠往地上一甩,接着整个身子便扑在了徐文远身上。
那时徐文远的身形相较自己是高大的,却总给人一种只能远观而遥不可及的威迫感。
“相父,我知错了……此事不会再有第二次……”双臂紧紧地环住面前的人,口中呢喃着,眼泪终于没忍住涌了出来。
有几分畏惧,几分压迫,几分委屈。
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到自己的发被轻柔地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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