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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他才想起慕容冲的方才说的话,不由轻轻笑了笑。是啊,十年了。那日一别,竟已过去十几个年头了。
“冲儿,当真……当真是你?”可不知为何,开了口,却仍是无法置信。
“陛下,自然是我,慕容冲啊。”而慕容冲仍是笑,笑得异常平静,“陛下可曾记得,当年我许诺过,终有一日会回到这长安?如今我当真回来了……”顿了顿,看着苻坚的目光一瞬间,却褪去了所有温和的笑意,霎然变得凌厉起来,“……回到此地,给你送终!”
苻坚闻言身子忽地一抖,低头看清了慕容冲忽然变得怨毒的双眼,他忽然惊醒,从那场盛大的回忆之中回过神来。
“冲儿,你……”向后退出一步,方要说什么,却见一片落雪飘落在自己面前。
恍然地伸手握住,才发现,这哪里是落雪啊。
是纸钱。
漫天遍野飘洒的,不是昨日那纷飞飘洒的纯白,不是昔年城头的深深凝望,不是长久以为的相互牵念,而竟是……为自己提前预备的一场祭奠。
再度望向城下,那人依旧立在原处,抬眼望着自己。同样伸手握住了一片雪白的纸钱,在指间中慢慢捏碎,分明笑着,可眼光里却满是恶毒。
末了,慢慢收了笑意,一字一句道:“苻坚,我恨你。”顿了顿,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你可知,我恨了你十年啊。”
苻坚仍是怔住,可他分明清楚地看见,此时此刻,在那人眼里,没有不舍,没有思念,没有难过,没有微笑。
有的,只有恨。只有恨而已。
等了盼了寻了十年的人,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说,我恨你。
——陛下……陛下……不要……忘了我……
——陛下,不要忘了我……
——不要忘了我……
——记得我……记得我……
——冲儿,这是孤给你留下的记号。你一辈子……也无法抹去……
——孤不会忘了你,你也要……记得孤……一直记到回来的那日……
往昔的太多画面忽然涌上心头,他们曾经是自己心头的慰藉,可如今,回环在脑中的每一句话语,都如同尖刀一般穿-刺在自己心头。
来不及思索这一切究竟是为何。苻坚踉跄着退后几步,脑中一阵晕眩,忽地便有些站不稳。身后跟随者的将士见状,急忙将人搀扶住才不致立刻倒下。
然而这时,慕容冲默然看着城头的一片仓皇,只是轻笑一声,翻身上马,飞奔回去。
方行至阵前,几乎未作停顿,便立刻调转过马头。猛一拔剑,扬声喊道:“三军将士听令!攻城!”言罢自己又是一提马缰,率先冲了出去。
韩延未曾料到他会突然如此,此刻见阵中将士得令之后已如排山倒海一般冲杀出去,只得亦是挥起长刀紧跟上去。可是四顾之下,然而却迟迟寻不到那一身白衣的人。
因为对方依然挥剑,冲在队伍的最前列。鲜卑的铁骑在慕容冲的带领下,在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中狂奔,一时喊杀震天,刀剑齐鸣,直取大门。
“陛下!”见对方声势如潮地杀来,将士们纷纷簇拥在苻坚周在,面露急切之色,等待着他下令。
苻坚扶住城头站定,收敛起心神,他看了一眼城下,回身果断道:“出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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