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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周如水不无狐疑地盯了王玉溪一眼,想着他也不会是个翻旧账的小心眼儿,便就不甚在意地指了指不远处的铺面,毫无隐瞒地说道:“许旌我自然晓得,不就是刘峥的母舅么?这人不过区区小贩,那许家布铺便就是他的。”说这话时,她白净通透的小脸更是微微一扬,那模样,颇就有了几分骄纵轻蔑。
见她如此,王玉溪似笑非笑地隔着帷帽轻拍了拍她的发顶,深邃的眸子微微一凝,皱起了眉头,意味深长地摇首说道:“他可算不得小贩。”
说着,他如画的眉目更就显出了几分锐利,望着许家布铺,喃喃说道:“这许旌颇有些意思!在外看来家境平平,唯有两间布铺。但远在绥阳,却有农田万亩,别庄数座。而这些俱非祖产,全都由他一人所赚。若是他那布铺生意好也就罢了,然据溪所知,裴辉在世之时,许家布铺全是因着与裴氏一族的采购往来才勉强得以支撑门面。然自裴辉死后,裴氏家主由三房裴聪继任,裴氏与他的生意往来便就断了。按理而言,若许旌真是靠着裴氏一族的采买支撑生计,那农田别庄就该是天上掉的了。更时至今日,他这名下的铺子也早该败落了。却近些日子以来,许旌不但分毫未现拮据,更是在上月,又在绥阳买下了三间闹市商铺,所用之财,均都非为田产所收。”
说这话时,王玉溪手中的蜡烛已将燃尽,那小小灯芯散着微弱的光,只能勉强照清路边的门面。
因了他的话,周如水直是呆住了。她盯着那摇曳着的微弱光芒暗暗思忖了一会,须臾,已是怅怅地抬眼望向了那许家布铺,几分茫然地说道:“若是如此,这许旌名下的钱财又是从何出来的?他既不肯将这钱财示人,便知那不是甚么好来处了。”顿了顿,她直截就转过了头来,嘴一扁,定定地瞅着王玉溪问道:“三郎既是知晓,就莫要卖关子了!”
见她这寻思不出隐含不耐的模样,王玉溪哑然失笑,倒也不愿着搓磨她,抬眼望向许家布铺,淡淡地说道:“惯常的贩卖布匹自然无法日进斗金,然若在店中私建暗道,中通楼院,设暗娼楼转卖良妇贵女呢?”
“设暗娼楼?转卖良妇贵女?”
听及暗娼楼之名,周如水黑不见底的明眸便是一黯,她心中隐约有些模糊的印象,但再细想,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遂她兀地便抬起了脸,错愕又迷茫地说道:“似在许久之前,我曾耳闻兄长们提及此处。”
闻言,王玉溪收回视线,转眸望向了她。月光下,他如画的眉目透着清冷,薄唇微掀,不疾不徐地说道:“何止小公主,凡是周人都曾耳闻!泰康三年,郎中令陈启一双儿女自嶀山被劫。同年秋,窖县县尹瞿烽之妻自母家被掳,更宁南丘氏一夜之间,被强抢了幼女二十余人。这些良妇贵女一经失踪便都一时无了音讯,直至三年之后,才一一自各地地下娼馆中露出行踪。彼时,天下震动,直引得公卿士族联袂上书,三千太学生更是在宫门前跪了一夜,请命君上取缔暗娼馆之流。当年,参办此案的官员之中,亦更有我那叔父王笺。”
言至于此,王玉溪话音微顿,眸中更是划过了一道冷笑,就听他声色冷寂地沉声说道:“却世人不知,暗娼馆虽自泰康六年被取缔,涉案三十四人亦俱被施以极刑。然泰康九年起,各地暗娼馆又现再起之势,更其手法益加隐秘,强掳已少,买卖为多。毕竟士族门阀之中,多的是阴私,多的是空子。如今这许家布铺,白日做的确是正经生意。但入了夜后,便就不是了。”
听他娓娓道来,周如水方才想起旧事,便又瞠目结舌。她眨了眨眼,微皱着眉头,声音娇软,不解地说道:“若许旌真有这般大的本事,却为何前岁刘峥已当无势,又几次三番踩贱于他,他却毫无所为,更任由刘峥好好地待在这邺都之中呢?”
周如水说到这儿,王玉溪便笑了笑。他素来便知她聪慧非常,遂被她一语言中机窍,分毫未显意外,不过嘴角微扬的,慢腾腾地说道:“然也,前岁许旌自是无能。却时至今日,裴辉已死。”
听及此言,周如水的眉头轻轻一动,即使隔着帷帽,她也依稀能感受到王玉溪那高远清澈,仿佛能洞明一切的明亮目光。
她想也未想,闻言便道:“难不成,那暗娼馆本为裴辉所有?裴辉一死,便就顺理成章地落入了许旌囊中?”说着,她更是大眼一转,静静地盯着王玉溪看了片刻,似笑非笑地娇声问道:“这便是三郎被染上美人香的缘故么?既是如此,咱们可否要再去瞧瞧?”
月光如洗,周如水的身姿婀婀娜娜如是蒲柳。王玉溪望着她,隐在帷帽下的俊美脸庞,因了眸中隐约的笑意现出了几分妖娆之气。就见他闲适都雅地将手中既将燃尽的烛根熄灭,缓缓拢入袖中。须臾,已是微微摇首,声色温润,隐夹着一缕冰冷,意味深长地说道:“如今时机未至,全不必急于一时。毕竟此事牵连甚深,若一举事成,即是白衣亦可入卿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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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不急不缓,在空旷的街道之中,可谓清晰至极。
周如水双目幽黑地望着他,却是极其纳闷地挑了挑眉。
彼时,她无法看清王玉溪帷帽下的神情,却她分明觉着,王玉溪这话处处都透着古怪!毕竟他这人一向自恃两袖清风,如何又怎会惦念那所谓的白衣入卿相?更他本就非是白衣呀!这般想来,这话倒有几分像是在故意说与旁人听的了!可这深夜寂寂,会有谁隐在暗处?
如此,周如水直是抿了抿唇。黑暗之中,她秀美的双眸明亮至极,心中虽是腹诽非常,却未有多言亦未左顾右盼。
她只是忽然上前,神采飞扬地踮着脚尖,展臂勾住了王玉溪的脖子。勾着他,她更直截就解下了自个发上的帷帽轻扔在地,扭头,便掀开了王玉溪帷帽上的云纱,将自个的小脑袋也探进了他的帷帽之中。
见她半点也不害臊地顶着张小脸贴了进来,王玉溪无奈一笑,忙是搂住她的腰,任由她顾盼如春地紧紧地挨着他的脸,一面斜着他,一面朝他俏皮眨眼,须臾,已是笑眯眯地特意提高了声量,脆声说道:“既如此,三郎何不与天骄同回公宫,共赏这无边月色。”
说这话时,她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合,漫天的繁星都好似在她如水般清澈的眼眸之中荡漾绵延。却须臾,她的脸色便是一变,目光更是有点锐利的,一瞬不瞬地盯住了王玉溪。
见此,王玉溪深邃的眸光微微一动,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便捧起了她的双颊,在她愤愤不解的瞪视之中,只微微一笑,便偏头一低,毫不含糊地锁上了她的唇。
周如水原因王玉溪今夜所行有些愤愤,虽不愿掀他的台,却也忍不住想给他点厉害瞧瞧。却哪想,王玉溪直截就贴了上来。她被他一亲也就傻了,脸红至颈,整个人都结结实实地僵在了他的怀中。更因他温热的气息,她的面色愈来愈红,愈来愈红,未几,只呆呆地任由他探入她的口腔深处,将虚软的她紧紧搂抱在了怀中。
二人如胶似漆,直是过了一会,王玉溪才弯身抱起周如水大步离去。随着二人走远,南街也终于又恢复了寂静,复又变得空旷至极,针落可闻。
却又过了半晌,街角忽的有了几分动静。刘峥自草垛后缓缓地探出了头来。
月光之下,他一张俊脸青紫颓唐,直是盯着方才王玉溪与周如水相拥的位置望了许久,才紧握着拳头,凝着张脸,一点点地推开草垛,放慢了脚步,从中走出。
待他弯身捡起了那被丢掷在地的帷帽与将被燃尽的烛芯之时,他手背上的青筋更是爆胀成了一片,眸中也更涌出了几分悲愤不甘之情。
初入邺都之时,他原想要昂扬天下。却奈何身世难堪,只得忍辱藏于污泥之中。如今,即便他汲汲度日,使尽浑身解数,却也不过一小小监市!
更如今,王玉溪竟未死!他那看似无用的母舅许旌竟是个扮猪吃虎的!周天骄这路也已是走不成了!那他还能如何?难不成就这样汲汲度日?苟且一生么?
想着,刘峥直是狠狠地咬了咬牙,眼含煞气地抬起了脸来。他死死地盯向了不远处的许氏布铺,思量再三,终是张了张嘴,冷笑着,喃喃自语道:“白衣亦可入卿相么?”
顺着密道原路回返,周如水的耳根一直烧红得厉害。这迷迷瞪瞪走了一路,直至于快到了公宫,她才自混沌中醒过神来。忽的停下了脚步,轻扯了扯王玉溪的衣裾。
因了她的动作,王玉溪的脚步顺势一顿。却他才转过身来,周如水已冷着张脸一把拽住了他的襟领,须臾,更是点起脚来,拔出腰上的紫檀弹弓,直截就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就见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张小脸更是又青又红,眼神含春,亦又隐含着嗔怒,愤愤瞪着王玉溪,启唇便道:“好你个王三郎!引得我出公宫!却全是为了做戏!你倒说说,你好好地去查许旌做甚么?更你方才那番话,是否是知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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