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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女们纷纷离开,而慕容冲也已无心顾及。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十指死死地攥住身旁的被单,梦中的画面却仍旧不肯消散。
终于,他放弃了抗争,泄气一般松开了手。额角一点隐约的钝痛慢慢地浮现出来,他睁开眼,茫然地对着帐顶看了片刻,然后挣扎着起身,走到一旁的铜镜前。
铜镜里的那张脸,自己已经见过千次万次,可是却从没有一次让他如此憎恶,憎恶到恨不能立刻将其抹杀毁灭。
是的,上天让他得到了这羡煞旁人的容貌,可是,却也让他为此失去了一切。直至今日,更是以男子之身被充入这妃嫔坏绕的禁宫之中。
立在殿前的时候,他刻意地避开了面前众人的目光,可是即便如此,那些讶异的唏嘘声,却仍是不可避免地传入了耳中。
禁脔。
禁脔。
禁脔。
……
这短短的两个字,从自己同根同源的宗族口中说出,却足有如千钧之重。一声一声地被低低重复着,回响在大殿之中,如利刃般穿刺在周身。
慕容冲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可是双肩却在侍卫的牵制之下动弹不得。脑中开始变得混乱,屈辱开始上升,没过所有引以为傲的自尊。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冲才从近乎幻觉的狂乱之中回过神来。他慢慢地抬起眼,终于对上了苻坚的目光。而对方眼里,却只是一派胜利者的微笑。
这就是他苻坚想要的结果罢。他知道,对自己而言,身为燕国皇族的骄傲,是比命更重要的东西。所以他践踏,他毁灭,他轻而易举地就足以让自己身败名裂。
慕容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忽然冷笑一声。然后他猝不及防地挣脱了侍卫的束缚,使出全力冲向殿前的立柱。
彼时心头只有一念:苻坚,我宁肯死,也不会带着这屈辱苟且而生。
……
只可惜,世事终究是愿违者居多。自己终究还是有再度醒来的这一刻。慕容冲从回忆里抽出思绪,看着铜镜里自己额角上渗血的白纱,忽然伸手,一把扯了下来。
血还未全然止住,殷红的色泽顺着额角缓缓流下,经过眼角经过脸颊,一点一点地染红了半边面容。
慕容冲目不转睛地看着,却丝毫感觉不到应有的痛楚。直到视线的一半也已被染成红色之后,他才缓缓低下头,在妆台上找到一根束冠的金笄,牢牢地握在手中。
笄的一端被打磨得很尖锐,就如同自己方才刺杀苻坚时用的簪子。慕容冲垂眼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笑了。
然后他突然使出全力,把那尖端朝自己心口刺去。
然而手腕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擒住,然后一个声音低沉道:“刚醒,便又想死了?”
慕容冲抬起眼,看着铜镜里面苻坚的脸,顿了顿,只是面不改色地轻笑一声,道:“望陛下成全。”
苻坚分明看清了他眼中一闪而过,却又很快被镇定掩去的惊惶,不由在心底暗笑。即便是此刻,他慕容冲也不愿在自己面前落于下乘。倒真是一只高傲的凤凰。
于是他顿了顿,缓缓道:“倘若孤不允呢?”
慕容冲闻言,却突然松开了手。手中的笄笄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不是陛下的对手,陛下不允,此刻我也只能听命。”他轻轻地从苻坚掌中抽出了手,平静道,“可是,陛下并不能时时刻刻如此,对么?”
“确是如此,你若一心求死,孤自然不能阻拦。”苻坚闻言却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却轻笑道,“可是孤今日告诉你,你入了这后宫,便是孤的人了。求死?这生死可不并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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