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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被江道奇的话堵得一噎。
真不好意思,他也是那蠢物的一员。
江道奇看李茂神色尴尬,有些好笑地说:“李国公莫怪,我就是这张嘴太坏,所以我当不了官的,我看天下都是蠢人,注定我做不了什么官。”
“我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勋贵不了解这些事情也是正常,可朝中那么多世族大员,其中不乏有族长之位的,还有户部,令弟江道异正是户部侍郎,这么多年来,为何没有一个人提出不对?”李茂忍不住开口。
“我们为什么要提?”江道奇冷漠的反问。“你们勋贵和陛下,都认为我们世族是社稷的蛀虫,是只知道追名逐利、自私自利的一派,我们擅长的这些经营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出来的经验,不是吗?”
“这……江族长此话未免有些偏颇。若是为了国运昌隆……”李茂有些迟疑的说,“这些事是不应该隐瞒的。”
“你现在可以去问问陆家和孙家,若让他们掘开堤坝,放水泄洪,冲没族中千顷良田以利两岸百姓,他们干是不干?”江道奇看着李茂的神色,讥讽地说,“你也知道不可能,是不是?而扶植江孙两家打压江南其他世族是先皇定下的计策,即使当今圣上知道了,也只能闷头吃这个哑巴亏,不会宣扬。”
“那银贵铜贱呢?”李茂实在不能苟同于江道奇的这种观点,带着一丝气愤站了起来,“私铸钱对于我们这些显贵以及世族都没有太大影响,国库赋税也都是兑换成白银收库,于国库也无冲击,苦的却是百姓。眼见着自己的钱缩了水,这些百姓该如何生活?”
“世族、勋贵、朝廷,竟人人都将百姓视为无物!这世道是怎么了!”
“李国公,我有一些欣赏你了,可惜你是勋贵之后,否则我两家结为姻亲,一定是很有意思。”江道奇也站起身,“但世事就是如此,皇帝若要坐稳那张椅子,就要牺牲许多,包括自己;世族想要绵延数代,就要与民争利;勋贵不得不立起,就得依附皇帝。百姓?百姓在哪?百姓不过是所有人相争的棋子和工具罢了。”
“我欣赏你,也欣赏你的想法,但你毕竟还年轻,没有看清这个朝廷和世道。”
江道奇有些疲累的说。
“你提出来的提议我已接受,我也会游说江南世族先放隐户避难,同时开渠放水。但陆家和孙家非我所能及也。李国公,一边是姻亲,一边是百姓,是取百姓舍姻亲引得两家反目为仇,还是护姻亲舍百姓从此成为同盟,你自己选择吧。”
“今日我与你相谈愉快,但天色已晚,在下告辞。”
李茂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那间民居的。
他仰望苍穹,只见天空一片漆黑,更有阴云笼罩,顿觉心中一团郁气,实在无法驱散。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为政之人都有他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能做出一番大事来,却发现一番大事想要做成,不是那么容易的。
各种倾轧、勾心斗角、私欲私利,甚至只是个人好恶,一时意气,都能阻挠事情的继续。
而作为皇帝,对于下面人斗成一团,既是乐见其成,又怕太过激烈动摇根本。而所谓的根本,原来并不是百姓,而是权势和控制力。
他家也是寒门出身,当年也是尘世中千千万万的棋子之一。他们不甘心只被做成棋子,于是成就了如今的信国公府。
如今呢?如今他们也做了下棋之人,可棋子就不该被尊重了吗?
棋子也是有尊严有人生的好吗!
棋子也是随时能翻身成为下棋之人的啊!
他举目四眺,这间位于东城的民居四周都是小巷,狭窄的小巷里阴暗不见光线,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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