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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第1页）

&esp;&esp;太上皇却说：“君王是不会有错的，臣下的错误怎么能算做君王的错？”

&esp;&esp;这不就是强盗么？

&esp;&esp;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esp;&esp;如果孟子的话都能歪成这样理解，那她以后可就读庄子了。

&esp;&esp;阿四小声嘟囔：“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esp;&esp;太上皇乐不可支：“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2。能为一世帝王，大盗之道又如何？”

&esp;&esp;

&esp;&esp;这天以后，太上皇时不时就盯着阿四读书，也不多挑，单单拎着一册《孟子》，不时的问一些书中的道理。太上皇每每认真听完阿四的回答再阐述自己的见解，也不出言否定阿四的观念，只是坦诚地说明作为一个当权者的内心。

&esp;&esp;太上皇生来就在权力的中心，天下子民于她而言，与其说是责任，更像是流传下来的家业。身为一家之主的太上皇当然会希望家族兴旺富强，但她也将这一切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esp;&esp;民贵君轻之类的话，或许年少时相信过几分，可真当掌舵时，口舌上的虚言就黯然失色了。太上皇已然过了在意虚妄声名的年龄，与阿四说话时直白又辛辣，既认同阿四喜欢的那些仁道，也能坦然承认自己的庸俗。

&esp;&esp;太上皇指着《孟子》中一句话“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来举例：“我儿，你瞧这一句，你认同吗？”

&esp;&esp;君王犯大错就要规劝他，如果反复劝了依旧不听从，就可以废掉他。

&esp;&esp;阿四默读两遍，考量到历史上也有被废弃的皇帝，于是认可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esp;&esp;太上皇便意味深长地笑了，道：“三娘去年纵火烧去凌烟阁，闹得满城风雨，不知多少士大夫口水沫子，皇帝的案头大概堆满了弹劾的奏疏。三娘成人了，又非醉酒，神志清明地犯下此等祸事，她该是知晓后果的，此乃大过。也有御史谏言，要求皇帝削三娘的爵位和食实封。阿四认为该不该严重处罚三娘呢？”

&esp;&esp;阿四不能回答。

&esp;&esp;烧毁宫室是大罪，上一个自焚的谢有容，若非皇帝不愿在史书上留下太难听的名声，这份罪名足以牵累谢有容的家族。而烧毁凌烟阁的人，但凡换一个，官员也好、宫人也好，绝不可能如姬宴平一样轻易抽身而去。

&esp;&esp;可让阿四承认姬宴平有罪，她也不乐意。即便姬宴平烧毁凌烟阁的理由不能为外人理解，阿四却能感同身受。因为那是她相伴长大的阿姊，她愿意调动浑身的感官去体悟姬宴平的每一分情绪，爱屋及乌。

&esp;&esp;说一句难听些的，姬宴平事先调离的无关宫人，又妥帖安排了灭火事宜，最终只是烧了一座凌烟阁而已。老姬家家大业大，姬宴平烧凌烟阁，和旁的淘气小孩拆了家中的桌案相差无几。

&esp;&esp;阿四心里疯狂为三姊找补，但以上的理由都是不能在此刻拿出来用的。如果凌烟阁是家业，脚下这片土地何尝不是？那土地上的人民又算什么？

&esp;&esp;阿四羞愧地低下头，接受自己只是一介凡人的事实。太上皇见状，顺势揉揉阿四的后脑勺，安慰道：“我不是非要你一个回答不可，只是想告诉你，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将圣人的话奉为圭臬，用来苛求自己，莫要将书读死了就好。我只盼阿四能顺心如意、从心所欲。”

&esp;&esp;“我明白的。”阿四轻轻点头，“我仅仅想做得好一些，自己过得好，也让别的人过好，却没到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地步。”

&esp;&esp;“这就很好了。”太上皇结束了今日的授课。

&esp;&esp;九成宫中有几处奇景，阿四见得多了也不再稀罕。倒是太上皇闲来无事与棋待诏弈棋，阿四观看一局后起了学习的心思。

&esp;&esp;琴棋书画四样是文人雅士少不得接触的，阿四常去采花的翰林院中也有棋待诏，选的都是大周弈棋一流的高手。不过，其人素来忙碌，不但要陪着皇帝下棋，还要教导宫人下棋，时常还有宴会请她出去。因此，阿四也没撞见过几面。

&esp;&esp;没成想，最终是在九成宫里两人熟悉起来。

&esp;&esp;太上皇和顾待诏下棋，不远处有琵琶伴奏，阿四与狸猫相伴，虎视眈眈地盯着棋局，很有一番太上皇要输就放猫乱棋局的意思。这番架势令顾待诏笑看：“四娘也想来一局么？”

&esp;&esp;阿四摆手：“我没学过，只是瞧棋盘好看。”

&esp;&esp;苍青色的围棋盘，似乎是用整块玉石雕刻的，浑然一体，很有珠圆玉润的质感。不说弈棋，来一副这样的棋盘摆在室内做装饰，一定很不错。两盘棋子也是，触手温润清凉，都是好东西。

&esp;&esp;太上皇笑道：“这是早些年里日本国一位王子带来的，楸玉棋盘和冷暖玉棋子，据说那王子在小国内号称

&esp;&esp;阿四自幼在深宫长大，这是头一回在外面长居，两个月的光阴飞逝倒叫满宫上下都念叨起来。

&esp;&esp;少了孩子的热闹气，太极宫都寂寥许多，眼瞧着丹阳阁的梧桐树都不如往日挺拔了。

&esp;&esp;冬婳来城外相迎，缓缓向阿四见礼，关切问候：“四娘近来过得如何？”

&esp;&esp;“甚好、甚好。”阿四嘿嘿笑与太上皇分别，搭着冬婳的胳膊一起坐在障车内，“那九成宫的殿宇果真有几分不同，且依山而建、凉爽非常，我很喜欢。”

&esp;&esp;冬婳笑：“四娘喜欢便是九成宫最大的好处了。”

&esp;&esp;依照阿四的喜好，障车自临近西市的街道向宫城行驶。从外面过，不能直面西市的繁华，但能从频繁出入的人群中寻到一些趣味。这条街上修有永安渠，供行人行走的地方便要窄小些，又有护卫阿四的队伍在两侧，为减少扰民，阿四令禁军尽量靠拢行走，给百姓留有足够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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