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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第2页）

&esp;&esp;“话是这么说，长辈们和我们确实是没法儿比的。端王妃是个十足的世家旧人，又只得一个女儿，因此将一切她认为好的都给予了独子，将临月养得天真又纯洁。后来陛下与诸王见孩子慕少艾便随性送美人，未尝没有吸取教训的意思。”太子幼年受过一段时日闺阁教育，回过头来再看都是些十分可恶且拙劣的规矩，但对于几岁的幼童来说，却极容易移了性情。

&esp;&esp;“纯洁？”这可是个新鲜词儿，阿四险些没笑出声来：“好吧好吧，看来也不能全算是临月的过错。”

&esp;&esp;长辈连生存的本事都没有教授，也就不能责怪幼崽没能长成猛兽了。野猪能驯养成家猪，狼能养成狗，天生的女人被教养成温良的宠物……这一向是人类最擅长做的事啊。临月自由地选择的了未来，也为这份自由付出代价。

&esp;&esp;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叶障目的人，是无法从动物上汲取教训的。

&esp;&esp;宫门口值守的禁军确认了身份，开门放行，马车缓慢驶入皇城，护卫禁军。

&esp;&esp;姬若木闲适神情和姿态完全褪去，下车换辇时，已然是太子惯常的仪态了。

&esp;&esp;这一刻，阿四有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她想开口问一问姬若木，是这太子之位坐着真的舒服吗？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esp;&esp;但理智拉住了弦，阿四最终什么也没说。姬若木一直是个称职的皇长子，也是个很好的太子。这样不像话的问题一旦问出口，不必对方回答，阿四只是想象也感到羞愧了。

&esp;&esp;世上很多事，根本没有想一想、问一问的余地。合适，就已经是极其难得的美事了。

&esp;&esp;东宫和后宫处于不同的方向并不互通，阿四向太子告别后同样坐辇离开。

&esp;&esp;

&esp;&esp;载初十四年一月，阿四收到了来自宗庙大巫的邀请，前往宗庙观看占卜仪式。

&esp;&esp;宗庙一向是神秘的，并不允许外姓来客。皇室子嗣数代不丰，立宗庙祭祀大地以求子息。而大地母亲相当乐意回馈信徒，这一代的皇嗣嫁出去四五个公子了，家中还有四位继承人。

&esp;&esp;占卜是由晋王主持的——这点出乎阿四的意料。

&esp;&esp;严阵以待的巫女们身穿红衣、披熊皮，纯金的面具熠熠生辉，她们在巫祝的唱声中起舞，威严、肃穆，只为敬献鬼神的巫舞。

&esp;&esp;宽敞的殿宇内，唯一大开的窗下，阿四正襟危坐。据说这是专门留给她的位置，鬼神和列祖列宗会庇佑她。

&esp;&esp;浑厚的舞乐走过，巫祝们捧出一尊鼎——灿烂的颜色让旁观者毫不怀疑它的材质就是青铜。

&esp;&esp;鼎内半满的都是灰白的粉状物，阿四远远望着，生怕错过一点儿神奇的现象。

&esp;&esp;没错，她把这占卜仪式当做戏法看待。

&esp;&esp;直到齐王弹弹衣袖，从阿四身后的门扉间走出，站到小鼎跟前。齐王毫不忌讳地一身紫道袍，懒得听完巫祝口中漫长的祝词，拿过龟甲就往鼎中一盖。

&esp;&esp;巫祝眼角抽动，大概是习惯了齐王的作风，默默低下头点燃鼎下火堆。

&esp;&esp;方才的巫舞给阿四留下的那点儿震撼瞬间化作过眼云烟，她悄悄地同情了巫祝一刻钟。阿四看得分明，那龟甲上是提前刻好字的，再过火煅烧，裂开的文字肯定是齐王想要的那个。

&esp;&esp;唉，没办法的，齐王好似一神棍，实际上根本不信鬼神。阿四甚至怀疑齐王只是懒得搭理外面的俗人，假借修道名义闭门谢客，道家典籍都只是她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

&esp;&esp;烧火需要点时间，阿四按捺不住无聊，往边上挪动腿，引来柱边巫女的注目。阿四和巫女对视后，欣然问道：“我记得儿时来过宗庙一趟，看到一些古籍挺有趣的。书上写的好像和今天演的不大一样啊。”

&esp;&esp;皇帝真正想要的是趁手好用的、出身宗室的忠心官吏，而不是满脑子鬼鬼神神的神棍。所以，宗庙的课业是相当繁重的。除了本职工作巫术，巫女们还得学经义典籍、史书律法……君子六艺或多或少都有涉及。

&esp;&esp;从当年姬祈的状态就能看出她过于繁重的日常，哪个好人被关禁闭了还在背书啊。

&esp;&esp;阿四眼前这位巫女的精神状态不亚于当年的姬祈，眼下的青黑色大约不是颜料勾画的，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黑眼圈，不然怨气应该不会这么大。

&esp;&esp;巫女心平气和地讲解：“上古时期，祭祀先祖寻求解答是要用人牲的，

&esp;&esp;刻过字的龟甲在过火后均匀开裂成“吉”字，巫祝取用白纸拓印下龟甲上的纹路，再由齐王修书送至甘露殿。

&esp;&esp;宗庙占卜结果不必猜，她们甚至没有遮掩龟甲背后的痕迹。巫女坦然地告诉阿四：“这样刻好的吉凶的龟甲后殿成箱摆着，都是宗庙巫女学习篆刻时顺带完成的。师傅们不教我们侍奉鬼神，且要告诫我们不等将现世之事依托鬼神。”

&esp;&esp;阿四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好一个无神论的宗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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