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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第2页）

&esp;&esp;阿四落在文书上的空荡神情逐渐严肃，孟予注意到学生的目光，笑道：“四娘的判词，我不能轻易更改。不如四娘往甘露殿走一趟，我相信陛下一定能给四娘更合适的解答。”

&esp;&esp;这就是孟予的另一点好处了。

&esp;&esp;她从来都设身处地地为阿四考虑将来，哪怕是母子关系，她也会帮着考虑周详。当年如此，今日依旧。

&esp;&esp;阿四徐徐颔首，起身向孟予告辞。她抽出方才交出去的书卷，径直向甘露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碰上眼熟的官员，微笑示意的同时，不忘继续思考，她等会儿是向阿娘说，让李氏痛快地死呢？还是更痛苦点死呢？

&esp;&esp;大周律法中的刑法是不包含凌迟的，最痛苦的大概就是腰斩吧。传说，腰斩之后，犯人不会即刻就死，会在剧烈的痛苦中缓慢地死去。

&esp;&esp;李氏死不足惜，可猛然直接提出腰斩，会不会破坏她在阿娘心中的形象呢？不妥当。

&esp;&esp;

&esp;&esp;住在后宫之中、甘露门之内，阿四想要面见母亲是很容易的，丹阳阁是距离甘露殿最近的宫室，饭后散步一样地闲逛片刻，甘露殿就近在眼前了。

&esp;&esp;但她逐渐不甘心限制在后宫，要往外奔忙后，甘露殿不知不觉间就距离她遥远了。弘文馆远一步，刑部远一步，大理寺再远一步……公主府已经在修葺了，用不了两年，她就会和阿姊们一样搬出太极宫。

&esp;&esp;三岁时候，母亲就是母亲，即便她是皇帝，也会是俯身屈就小女儿的母亲。十三岁时，阿四已经长到母亲的肩膀，母亲在她眼中却不再只是单纯的母亲了，她是皇帝。

&esp;&esp;阿四不再是可以围在膝头撒欢的孩子了，所以她走向甘露殿脚步越来越慢。

&esp;&esp;孟予的话再一次地提醒了她，这个世界从不像她所感受到的那样温和宽容。刑部的长官孟予是阿四的乳母，有旧情在，她无论如何为人处世都有人兜底。

&esp;&esp;但是，一旦走出这个熟悉的地方，区区侍御史也敢上门来找晦气。因为侍御史的行为遵守了“规则”，阿四并不能因此而大发雷霆，所以她才选择了更迂回的方式。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为了合理地、合法地把侍御史从眼睛里挪开。

&esp;&esp;孟予赞赏阿四的举动，同时也提点了她分寸。

&esp;&esp;这是孟予的善意，也是孟予这些年来为官为妾的心得体悟。阿四领这份情，却不太乐意去遵守。

&esp;&esp;母子之前，还有君妾……之类的道理，真是令人讨厌啊。

&esp;&esp;路旁的官吏和宫人沉默地见礼，阿四漫不经心地点头，越过人流走向深宫。

&esp;&esp;在这个时代，生在帝王家未必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情，比如阿史那舍尔的命运、姬难的命运，比流水上的落叶还要轻薄。但是，能生长在大周鼎都，哪怕只是做一个富裕人家的独子，也是千古以来的幸事。而阿四就抓住了这朵最幸运的花朵，成为鼎都内、太极宫中，皇帝的女儿，生来握有一把天胡。

&esp;&esp;阿四不长的人生中，所处的环境太过安逸。后宫是安宁的，内官各司其职，各个部门井井有条。侍男是死寂的，有谢有容的先例在，后来者一个赛一个的安分，除非阿四特地去找人，侍男们都是避开皇子活动。阿姊们与她年岁相差太大，就连争执也难以出现，以阿四的年龄算，要是太子愿意，她说不定能有一个阿四一般大的孩子。

&esp;&esp;这个以皇帝为中心的家庭是极为和谐的，甚至于，是有些平等的味道在其中。

&esp;&esp;阿四心上始终安然，乐在其中。

&esp;&esp;……直到孟予今天提醒，她该从皇帝的孩子、妾臣角度考虑，而非从“法”的角度去考虑。

&esp;&esp;站在甘露门下，阿四全神贯注地打量，从门上的牌匾、上方端正的字、到下面守候着的监门卫与记录的女官。

&esp;&esp;直到女官出声提醒，阿四才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方才似乎看见一只狸奴在上头，又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所以驻足端详。”

&esp;&esp;女官笑着接引阿四进门：“狸奴是有的，掖庭的小宫人都好心，将狸奴们个个养得膘肥体壮，大概是跳不上宫墙的。”

&esp;&esp;刚才那点儿奇怪的惆怅随交谈淡去，阿四走过门，在能仰望整座甘露殿的空旷所在停留。

&esp;&esp;甘露殿是阿四除过丹阳阁以外最熟悉的殿宇，可今日意外的，她好似是

&esp;&esp;下达决定后，李氏二人的处置被飞快地提上日程，得益于李氏“待价而沽”的心态，阿四可以省一份处理家眷的麻烦。

&esp;&esp;李氏的母亲和温州长史偶遇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没过上两月舒坦的日子就在这个秋天病逝了。正如这位可怜母亲预料的那样：如果不是遇上这位宗室出身的嗣王长史，她就要饿死沟渠。

&esp;&esp;现在，她的两个不孝男儿踏上了这条路，等候死于流放之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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