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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热闹（第2页）

张仙仙还记得，那是七年前，她坐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上哭，突然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她循声望去，院墙外马背上，一袭红衣，鲜衣怒马的女子，英姿飒爽，眉眼含笑，仿佛眼睛里有一汪春水，就是这个女子，让她枯萎的世界，渐渐的有了生机。这个女子也就是谢先生，是国子监谢太傅的女儿，名叫谢钰婉，因为才学出众，被城外的黎山书院聘为了先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凡是在盛京认识她的人都要尊称她一声谢先生。而她的丈夫则是名声赫赫袁涛大将军，手握十万大军，能征善战。

是她告诉她，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她也要爱自己，就算她一无所有，也要开心的过好每一天。从那天开始起，张仙仙的人生仿佛换了一个活法。她不再在意父亲是否在乎她，不再在意姐姐们的取笑刁难，不再在乎相府下人对她的议论和不恭敬。她学会了让自己活得快乐，不再让不爱自己的人伤害自己，她在心里建设出了一堵高高的墙把他们的恶意统统都拦在了外面。她拜了谢先生为师父，开始改造自己的院子，每天从海棠树爬出相府，开始计划自己的生活和未来。逐渐的她变成了今天张明静眼前这个张仙仙，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反应的张仙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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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三妹啊，看我这眼神，你这衣裳也太寒碜了。“说完这句张明静突然眉眼带怒的道：“下面那些刁奴都欺负主子头上来了，我回去跟母亲说，他们若是私吞了给你衣裳，看母亲不扒了他们的皮！”说完张明静还扬了下自己的衣?。好似生怕张仙仙看不似得。

可张仙仙现在从来都是把她做空气对待，垂着头默默的就坐回了椅子上。眼看着张仙仙乖巧的退到了一边，没有接话意思，张明静只好作罢。比起张仙仙的素衣，张明静的衣服确实华贵不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派头，粉色的织锦绣着朵朵盛开的芙蓉花，袖口和腰带上都绣着一样的花样看起来别致不失典雅，张仙仙在心里默念一句狐狸精。

“明静，过来让祖母看看，几天没见，还是这么没规矩！都是自家姐妹，哪里有一开口就说这些的？我看都是你爹和你娘惯的!“李老夫人虽是责备的语气，却是满脸的笑意。到底是身边长大的孙女，李老夫人怎么看张明静怎么觉得可心，哪怕平日里对张仙仙过分了些，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小孩子胡闹。可是张明静在去年就已经及笄了，及笄就意味着不再是小孩子了。

“祖母，明静好想你。”张明静撒娇的扑进了李老夫人怀里的同时，微微的侧过头，朝着张仙仙眨了眨眼，好似在炫耀自己的胜利。张仙仙假装没看见的同时，脑海中只浮现出两个字“无聊”，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头簪着一根镶着红宝石的簪子，眉宇间透着几分书香气，秀丽而清婉。

她规规矩矩的在李老夫人面前行了个礼同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祖母安康！”这清婉的姑娘便是张仙仙的二姐张如月。

张如月是解姨娘所生，比张明静只小了半岁，性子比起张明静，那不知道是温和了多少。如果说相府里这三个女儿，谁最有丞相千金的风范，那不是嫡女张明静，一定是张如月。

解姨娘原是乡里一个秀才的女儿，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可家里好歹也是衣食无忧。奈何天不作美，有年夏天，解姨娘的家乡发了一场大水，冲毁了她本来幸福的家。她爹娘在水灾中失去了踪影，只剩下她一个人带着小弟，无依无靠，最后流浪来到了盛京想讨个生活。被张丞相看中，收为了姨娘。解姨娘原也是小家碧玉，也是读过一些书的。这点在教育张明月方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加上张明月本身羸弱，看起来就像随时能被风刮走的一朵娇花，再加上几分书香气，完全符合了千金小姐的要求。

“是如月来了呀，快坐吧，你的身子才刚好些，别累着。”李老夫人本来就被张明静哄得十分开心，看到张如月来了，越发的眉开眼笑，乐呵呵的让她坐下。她怀里的张明静也不再撒娇，和张如月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后，挨着李老夫人坐了下来。张仙仙也只是微微朝着张如月笑了笑，张如月也礼貌的向着张仙仙点了点头。张如月对张仙仙说不上好，但是也说不上坏，跟府里大多数人一样，她并不在意张仙仙，对她而言张仙仙就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存在，不用亲近，不用在意。

“你们姐妹倒是孝顺，一个个都早早的过来了。也不知道你们那个当兄长的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在哪里开心，把我这个老太婆给忘了。”李老夫人说着朝门口望了望。

“老夫人，您说的哪里话，大少爷怎么会不记得您，他一准在来的路上了。您说了这么久的话，喝两口茶润润嗓子吧。”全嬷嬷边说着，边端上一盏飘着桂花香味的茶水。李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桂花，喜欢桂花的味道，也喜欢桂花制成的各种茶和食物。所以松涛苑的茶，历来都飘着桂花香。说话间，只见从屋外一个少年款款走来，浓眉大眼，皮肤很白，身上带着三分傲气三分书卷气，一身月白色的绸缎袍子，阳光打在衣襟前，随着人的走动波光闪闪，如一汪春水挂在了身上，衬着本来就英气俊朗的面容更加好看。

张仙仙从来不承认自己是花痴，但是她此刻脑子里出现了“无边春色”四个字，她拼命的摇了摇头，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她这个大哥是真的好看，至少是她目前见过的男人里面最好看的了。要说长相问题，张仙仙不得不承认，遗传真的很重要，撇开她自己，他们家几个兄弟姐妹就没有一个不好看的。首先她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依旧是风采不减，想必年轻的时候定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若是个丑的，她娘也不会瞧上她爹然后还给他做了小老婆，然后是家里的几个姨娘各有各的美，不然她那个在官场混迹多年，可以说看过无数美人的爹，也不会看上他们了，然后美人和帅哥生的孩子能不好看么？想必外面传说，那几位皇子都是美少年的事大多都是真的了，皇帝的老婆能丑么？当今圣上据说也是生的极其英俊的，所以几位皇子自然也都是极好看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有几分期待百花宴，也好见见那传说中的端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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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康！”就在张仙仙胡思乱想的时候，张玥锦已经走到了跟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

“过来，让祖母瞧瞧。”李老夫人见着了孙子，自然是高兴的。连连招手让张玥锦去她跟前，张玥锦看见李老夫人也是十分的开心的，便大步走到李老夫人跟前。

“恩，玥锦好似又长高了，越发的俊朗了。”李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张玥锦，眼光中透露出骄傲。张玥锦今年已经17岁了，今年刚刚考中了举人，年少成名，盛京里有很多人都知道“张玥锦”这个名字。不是因为这个人是丞相的长子，而是因为他的才学，他的样貌，他的人品。张丞相极其看重他这个独子，本来他自己也是读书人且贵为丞相，眼界和学识自然不一般，家学渊源，张玥锦的年少成名，在张仙仙的眼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优秀那才是怪事！

张仙仙自从七年前来到盛京，见过这个哥哥的次数，她都能掰着手指数出来。一来她爹不喜欢她，她自然不会傻傻的经常往主屋里凑。二来她没有娘加上爹的不喜，她对她爹正妻周氏和其余几个姨娘来说不过就跟个孤女没两样，她既不是威胁，她们也不想理她。即便有时候可怜她跟她说上那么几句话，也都是虚情假意，她也不乐意应付，不如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或者溜出府去来的的快活。所以这个哥哥跟她并不亲厚，但是对她也无恶意。

“哥哥自然是好看，咱们盛京里，不知道有多少的女孩子喜欢我哥哥呢！”张明静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那种自豪感，让张仙仙感觉无比强烈，毕竟她们是嫡亲的兄妹，张玥锦对他这个妹妹也是极其宠溺的，每次都是把所有的好东西，让给这个妹妹，只要她要的，只要他有的无所不让。

“是呀，玥锦哥哥可以是很多大人心里乘龙快婿的第一人选，我和姐姐参加那些小姐们聚会的时候，不少姑娘都旁敲侧击的询问玥锦哥哥的情况呢。”张如月也附和着，虽说是附和，不过张仙仙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这样的人品相貌家世，想当他媳妇儿的能少？但是张仙仙觉得最无奈的是，她现在似乎应该说些什么，跟着夸夸这位连见面都极少的哥哥。

“的确，哥哥生的好看极了。”张仙仙憋了半天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此话一出倒是引的张玥锦朝她坐的角落看了过来，张仙仙顿时头皮一麻。她自我定位很准确，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所以她从来不坐在显眼的位置，从来不站在人多的地方。她觉得这样的日子甚是愉快，一点也不想打乱这种让她快乐的日子，而且她还有对以后人生的规划。

这个规划是自从七年前的那个春天，她遇到了师父，想通了自己要怎么活以后，自己给自己寻的生路。今年她就要及笄了，及笄就意味着可以定亲，她上面两个姐姐都有父亲的喜爱，母亲的照看，这次百花宴被选为皇子妃都不是没有可能的。可是她不一样，也并不奢望这些。自从拜谢先生为师之后，她的人生观就改变了很多。女子又如何，也可以不靠任何人活的很好；女子又如何，也可以一辈子一个人潇潇洒洒无拘无束；女子又如何，也可以走遍天下，看遍大好河山。男子可以做的事，女子一样可以。从此她的世界不再拘泥于一个小院子，一个丞相府。她不希望他爹在把她哥哥姐姐们的婚事都订好了之后，某一天想起了她，然后随随便便找一个人，随随便便把她的一生安排出去。她要离开这里，离开丞相府，去过自己的生活。

在黎山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有天她和师父在那里边吃烤鱼，边喝着她用海棠果酿的酒的时候，她把这个想法怯怯的告诉了师父，师父非但没有说她离经叛道，反而非常支持她。她的处境她是都知道的，师父告诉她，女子独自在外，生活非常不易，必须要有一个像样的营生，也就是要赚钱，不然纵使脱离的相府，也是活不下去的。她当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师父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她可以帮助她，她的眼泪在那一刻决堤似得涌了出来，她在小溪边肆无忌惮的大声痛哭，哭的声嘶力竭撕心裂肺。那是她多年积累的心痛，孤独，无助，老天爷终究还是给了她一些怜悯，让她不再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在心里真正的跟相府划清了界限，不再奢望她的亲人们施舍一点温暖。她哭，是为了自己而哭，哭完之后，便永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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