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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第2页）

杨广被那叫声震了一震，顿觉无比扫兴，猛地停止一切动作，只是压在陈沁身上，凶狠地逼问着：“你哭什么哭，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就想要这个吗？”

这一刻，陈沁的心神已然崩溃，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呜嚎，一边歇斯底里吼道：“先帝待我那般好，我怎么可以那样对他，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陛下……”

杨广心里沉沉一坠，想到父亲的梓宫还放置在大兴殿上，登时松手起身，他看着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流露出无法掩藏的厌恶，这厌恶不仅仅是源于陈沁本身，更加取决于那些他不想面对的阴暗之事。

这个女人的存在，她的一切表现，都让杨广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心狠手辣，为了夺得皇位，不惜手足相残，把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逼到绝境，甚至恍惚间，他怀疑自己是否犯下了弑父烝母的罪名。

“不——”杨广的眼底渗出了猩红一片，他暴躁地起身，一把踢开了床边的木架，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只想仓皇地逃离……

进入飒爽九月，平叛大军陆续回朝，所有的有功将领皆得到了封赏。其中，杨素因位高权重，几名年长的嫡子也都官爵累加，于是皇帝便将其所有庶子和侄子拜为仪同三司。

李景、长孙晟、吐万绪分别被拜为右武卫大将军、右武卫将军、左武侯将军，史祥、元寿、杨义臣、李子雄皆被进封为上大将军，麦铁杖和张须陀也分别被加任为大将军和开府。

失败者杨谅则被贬为庶民，与其子杨颢一同被囚禁起来，萧摩诃等随从杨谅叛乱者全被诛杀，受到牵连被流放的官吏臣民共有二十余万。

这年天冷得特别早，刚到月末，京城已经鼓起阵阵寒风，城中繁荣的景色也随即萧瑟起来。杨广表面上展现出一副胜利者的喜悦，面对文武百官也是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然而他内心深处却和这天气一样萧索，阴寒的凉意包裹着他的心。

这一切只有皇帝的发妻察觉到了，但是萧媺芷明白丈夫的倔强，只要他不想说，她就不会主动提及。这一日，正午忽有乌云蔽日，遮得宫墙里是一片晦暗，杨广处理完公务回到寝宫，萧媺芷赶紧请神色不佳的丈夫坐下小憩，又命清芙端出早已备好的花茶和茶点，希望缓解皇帝的情绪。

杨广明白妻子的心意，他虽然口中无味，但还是装作很认真的品尝，然后拉着妻子的手，温和地夸赞道：“今日的茶很有新意，宓儿你辛苦了！”

萧媺芷回以淡雅的笑，刚想开口，这时兰陵公主突然未经通传闯了进来。萧媺芷见那来人面色如钢铁，顿觉架势不对，为了缓和气氛连忙热络地招呼着：“阿五来了啊，我们正在这喝茶呢，快坐下，嫂嫂给你倒一杯！”

兰陵公主周身透着孤冷的坚毅，她没有理会萧媺芷，直奔杨广面前，幽幽地向其质问：“陛下早上遣人送来的名册是何用意？”

萧媺芷听罢，当即明白事出有因，迅速对身边的清芙使了个眼色。清芙得了令，立即带领殿内宫人都退了出去。杨广却是一派淡然地坐定在案前，妹妹会来找自己，他并不意外，当下更是极其冷静地回道：“柳述和元岩伪造先帝诏令，意图谋反，我将他们流放岭南，已是法外开恩，而你身为公主，必须和罪人断绝关系，我会为你再觅良婿。”

兰陵公主脸上瞬时如敷了层冰霜一般，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鼓足勇气不卑不亢地对哥哥说：“成王败寇，妾无意替柳述开脱，请陛下废除妾公主封号，让妾与夫君同徙岭南！”

杨广心下是猛地一惊，下一刻竟又狠狠泛起了一股绞痛之感，他直视着面前那面带决绝的年轻少妇，激动的质问道：“你知道岭南是什么地方吗？你去了还能有命吗？”

身为皇后的萧媺芷明显感受到身旁之人那一下的微颤，她同样跟着焦心，但眼下那对兄妹间气氛冷肃，完全不是插话的时候，也只能轻轻按住丈夫已握成拳的手，希望他不要过于激动。

兰陵公主看出皇帝发了气，但她却无所畏惧，竟又向前迈了一步，眼中早已泛起泪光，坚毅果敢地顶撞道：“先帝嫁妾于柳家，妾便一辈子都是柳家的人，此生此世绝不改嫁！今日，柳述犯罪，妾当连坐，不愿陛下屈法申恩。”

“杨阿五，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杨广再也无法忍受至亲的忤逆，暴怒之下腾身而起，一手直指面前之人，厉声大吼：“我当日极力撮合你与萧玚，你看都不看一眼，他柳述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离开他就活不了了，竟然愿意跟他同徙岭南！”

萧媺芷拦不住丈夫，跟着也站了起来，但只能手足无措地杵在一边。而这时的兰陵公主却努力噙住了泪水，她漠然地摇了摇头，深情倾吐道：“陛下，你不明白！在没有遇到柳述之前，我就是生活在阴影下的人，没有任何事值得我开心，而柳述就是我的太阳，他照亮了我的人生。”

杨广气得连连喘着粗气，双目也已是猩红一片，胸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嫉妒：“是是是……柳述是你的太阳！”忽地，他一手大力的朝胸口狠拍几下，更是难以自控自己的情绪：“杨阿五，我是你的二哥！从小到大我最疼的就是你，我可有欠过你分毫？你和柳述那般相爱，他的企图你怎会不知，你为了你的太阳，就任由他置我于死地，视而不见！”

兰陵公主被逼问得心中也是剧痛翻滚，噙满的泪水终是于这一刻决堤而下：“二哥，我没有想过要你死！”她喉头干苦，下一句话直接破音而出：“我知道柳述与大哥关系亲近，可是他凭一己之力，怎么能左右父亲意志？即使……即使退一万步讲，父亲真的复立大哥为太子，那大哥毕竟是我们的大哥，他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杨广听妹妹那因紧张而断断续续的说词，不由“呵——”的冷笑了一声，他无法判断小妹是真的相信这套天真的说辞，还是在自欺欺人以掩饰心虚。接下来片刻，那二人双双直视着彼此，皆是死寂的沉默。最终，杨广厌烦之下也不想再多说，他微微压住了情绪，冷言冷语道：“阿五，你回去吧，我不会让你跟柳述同徙岭南，你哪也别想去！”

兰陵公主瞬间目眩，心身俱疲下整个人像虚脱一般，她抹干了泪水，强撑着躯壳恨恨地丢下一句：“二哥，你太狠心了，我此生不会再见你！”话音落下，便是绝然转身，此后一路步步如踩在针尖之上，身体却麻木如游魂一般踱了出去。

杨广难以置信眼下这一切，直勾勾地目送小妹走出大殿，下一刻他整个人便彻底泄了气，步履虚浮地一晃。萧媺芷赶紧扶着那摇摇欲坠的丈夫坐下，这一刻，他的伤有多深，她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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