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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一瞧,才发现她并未如远观时那样的高?,之所以看着苗条,盖因天生扁身,胸细腰薄,配上巴掌大小的瓜子脸蛋,宛若一片剔透的玉雕蒲叶,女冠的缠腰裹着扁窄的腰肢,仿佛能以双掌抵指合围,纤细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女子年纪与江露橙相若,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尽管打得浑身香汗淋漓,厚厚的浏海全黏在小巧的额头上,仍看得出鼻梁高挺,杏眼桃腮,两侧额发垂落,衬与蓬松微卷的鬓丝,不但美貌出众,还颇有几分仙气。
但总抬着尖细的下巴、柳眉紧蹙的模样,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实在教人喜欢不起来,遑论对救援的友军出手的莫名之举,便把骤入降界的慌乱考量进去,仍是蛮横得不可理喻。
况且她看上去可没半点慌张失措的样子,成竹在胸,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交代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苗条女子冷道:“我没什么耐性,你最好仔细着说。”
说话间众人将两人团团围住,考虑到应风色的安危,没敢轻举妄动。龙大方还想打圆场,高举着双手踏前一步,还未开口,“唰!”女子左手长剑戟指,对准了他的鼻尖,吓得龙大方退回原处;右手长剑一抹,应风色颈间迸开一抹殷红血线,疼得他微微昂颈,众人才知女子不是嘴上说说,逼急了是真会动手的,不禁凛起。
“忘了说,谁再动一下、出一声,我便割他一道。你们若不信邪,尽管试试不妨。”少女瞟了龙大方一眼,仿佛瞧的是什么青蛙蝇虫,转对应风色道:“……你可以讲了,赶紧的。”
应风色定了定神,从容开口。
“在下’天阙铜羽‘应风色,乃奇宫风云峡披绶长老。这里的每一位和姑娘一样,都是被人掳劫至此,须得解开使令完成任务,才能脱离此地。”三言两语间,便将情况概略解释一遍;不管有没表现出来,余人都是佩服得紧。
龙大方心想:“这幽穷降界复杂得要命,又有诸多不明处,被应师兄一说,倒像规则清楚的游戏似的,按图索骥便能破关。”
但应风色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正因幽穷降界的谜团太多,说得越琐细,越教人疑窦丛生,万一反问几句又支吾难答,别说创建信任,立刻便将对方推至“彻底不信”的对立面也不奇怪。解释本无必要,重点只在“我们和你一样”六个字而已。
果然苗条女子面无表情地听完,眉头蹙得更深,脱口道:“我可没听说指剑奇宫有女弟子,你说谎不打草稿的么?”她的眉毛在女子中属粗浓一类,就是俗称的“刀眉”,唯形状姣好,直中带勾,像英气勃勃里又有一丝妩媚的柳叶刀,绞拧时别有风情,令人期待起舒展的模样。
应风色多看了两眼,从容笑道:“鹿希色是本山幽明峪一脉的无垢天女,江师妹和言师妹则是水月停轩与无乘庵的高足。”
“无垢……”苗条女子一怔,恍然的同时嘴角微扬,但谁都没觉得她是真的在笑。“婢女就不必说了。尼姑庵出身的不肯剃度,能学到多少本事?”美眸乜斜,扫过江露橙与言满霜,奇怪的是敌意丝毫未减,轻蔑也是。
江露橙笑道:“这么说,还是女道士好啊,不用剃发,有没出家都是自个儿说了算。女冠也持戒么,应师兄?”眯眼若弯月,甜笑胜醇酒,恁谁都能听出其中满满的讥讽。
“你——”果然那女子俏脸一寒,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除了话里含尖带刺,她看上去就没点挑衅的意思,要反击也无从下手,总不好为此又割应风色一刀,气闷已极,不甘心地反口:“我……又不是道姑。”
“我师父也不是尼姑啊。”江露橙的笑容依旧灿烂。
少女眼看吵架赢不了她,索性不理,冷锐的眸光四下寻梭,忽在第四件女装上停住。
“她呢?你又要给她编什么来头?”这回她可学乖了,只与应风色说话。这个领头的家伙看起来略懂礼数,勉强算是斯文人。本小姐何等身份,岂能与下人缠夹不清?
“谁——”龙大方一回头,差点“噗”的一声喷笑出来,运古色已笑得前仰后俯,勾着那名“女子”的肩膀,一口一个“女装大佬”,另一只手极不规矩地往其胸膛腹间抡拳,看着却没有半分轻薄之感,只觉痞到不行。
“小可乃本山鳌跃门一脉,人称’阖梅艳画‘顾春色,与姑娘问好。”顾春色揭下兜帽,冷不防地闪电一推,推得运古色连翻几个跟斗,与龙大方撞成一团,怡然微笑道:“盖因上一关是’柳毅传书‘,小可所扮,乃泾河畔牧羊的龙女,平日绝非如此,姑娘千万不可误会。”
顾春色决计不是男生女相的阴柔类型,其相貌甚至可以说是英挺,身高与颀长的应风色相若,亦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没有了兜帽的遮掩,加上无庸置疑的男声,女子才知闹了笑话,错当他是女儿身。
“……对,他平常穿得更花。”运古色骂骂咧咧起身,怪笑道:“这等素料,咱们顾师兄等闲还看不上,不信你看他穿的肚兜有多风骚。顾春色,把裙给老子脱了!”苗条女子瞠目结舌,似不敢相信现今龙庭山上是这样的风气。
应风色一路观察至此,对她的来历已有七八成的把握,不想让这几个家伙继续胡搅蛮缠,丢尽奇宫脸面,赶紧接过话头。“若在下猜得没错,这位应该是百花镜庐的师姊罢?姑娘年纪轻轻,剑法凌厉,莫不是鱼观主的高足?”闹作一团的龙大方等人闻声回头,无不诧异。
苗条女子所使,正是观海天门嫡传的灵谷剑法。观海天门与指剑奇宫同列东海四大剑门之一,却非是单一的门派,而是众多道脉的联盟,取“百观如海”之意,故称观海天门。
这大大小小数百间道观,原先倒有大半不是使剑,刀、枪、戟、盾各有艺业,难以混同。天门祖师秦沟散侯乃一横空出世的异人,手持《洪洞经》与《灵谷剑》混一百观,形成如今一手持剑、一手持原本兵刃的奇妙形制,并依左持兵刃不同分作十八脉,恰合十八般兵器之数。
百花镜庐是观海天门鞭索一脉的魁首,以招收女冠闻名。女子双持长剑,使的却不是双剑之法,只能说明她不是天门剑脉,应风色其实也无从判断她是不是柔索一脉。抬出百观中鞭索之首的镜庐名号,一来是拍马屁,不着痕迹地恭维她剑法高明,必出自名门;女子若欲否认,定会表明来历以自清,实为一石二鸟之计。
岂料女子没给他好脸色看,冷道:“我不是。”上下打量应风色,似在找什么可供发挥的题材,看了半天无处下手,不免有些气馁,忽然灵光一闪:“……你是陶夷应氏?”应风色点头道:“正是。”
女子顿时来了精神,琼鼻中轻轻一哼,昂然冷笑:“既上龙庭山,那是不打算继承家业了,还拿宗族名头显摆什么?”应风色哭笑不得,分明是你问我才答,谁显摆了?
连运古色都听不下去,阴阳怪气道:“喂喂,我要蒙着眼听,还以为是你十个人打我们一个。你是不会数数,还是撞晕了脑子,找碴都不看场面的?老子偏要打你!”不理她的言语威胁,横持短枪大踏步而来。
女子面色微变,咬牙:“你敢!”细腕一抖,正欲割断应风色的喉咙,一股大力侧击剑刃,将长剑撞了开去,却是半痴剑剑壳所致。
真动上了手,女子反倒不慌,右手长剑矫矢灵动,凌厉如前,左手剑却是开阖漫荡,完全是软兵器的架势,以短兵斗短兵,以柔索路数斗长兵,仿佛一人双化,丝毫不落下风。
鏖斗片刻,应、运二人招数忽变,应风色长持柄末,拿剑壳当铲子耍,运古色却握枪柄中段,改使剑招。两人眼色都没换,居然同时变招,铿响密如骤雨,绞得女子双剑脱手,倒退两步,娇躯微颤,煞白的俏脸惊疑不定。
“没跑了,确是天门之人。她左手不行。”
运古色啐了口浓痰,飞脚把剑踢得老远,应风色却负起铲子,弯腰捡拾身前地面的另一柄长剑,双手捧还女郎。
“师妹莫怪。降界中事事怪异,我们也得小心才行。”
运古色怪笑道:“我给你翻译翻译:你不信咱们是罢?我他妈还不信你!以为自个儿脸上有花么?”女子面如严霜,握拳轻颤,不知是被堵得无话可说,还是恼他这么个寒碜穷酸的死样,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十指指节绷得青白,宛若上佳的玉脑。
龙大方扯他袖管,低声嘟囔:“合着你是扮坏人扮上瘾了?少说两句!”讨好似的冲女子笑道:“这位师妹你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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