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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云漪竟有些脸红,笑意似湖面涟漪,一掠而过。
霍仲亨笑起来,眼角笑纹隐入修剪整齐的鬓角,有一种男子的美,却是岁月历练而成。
“怎么突然来了?”云漪微觉诧异,他一向公务繁忙,总要夜深才来。
“几天没见你,顺路过来看看。”霍仲亨牵了她的手,却没有注意到她脸色苍白,犹带病容,“快换衣服,陪我下楼吃饭,晚些方继侥还等着见我。”
云漪闻言抬眸,“你还要走?”
霍仲亨淡淡开口,“这两日出的乱子不少,你是知道的。”
这话叫云漪心里突的一跳,触及他目光,只觉清冷透骨。
“我能知道些什么,左右都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翻手为云覆手雨。”云漪不动声色地笑。
霍仲亨凝眸看她,“不错,政治是大人物的游戏,旁人玩不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漪心中雪亮,反而淡定下来。他却不再多说,似乎只是随口的戏言,随即话风一转,“不说这些乏味的事,专程来看你,别坏了兴致。”
云漪笑得虚弱,冷汗又冒出,倚了身后衣橱的门,慢悠悠地说,“你来我这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没有别的事情?”霍仲亨本已转身,闻言立时回头,灼灼看向她,“你想有什么?”
“你能给什么?”云漪笑得轻佻而挑衅。
霍仲亨皱眉凝视她半晌,心中本已烦躁,更不愿同她争执,冷冷道,“我叫你换衣服。”
她昂首同他僵持,缄默固执地倚门而立,挑衅着他的耐性。
“云漪,无谓的挑衅,受累的只会是你自己!”霍仲亨疲惫地在长沙发中坐下,闭目隐忍片刻,缓缓开口,“你十分聪明,一些话不必说穿,我以为你会懂得。可你太过固执,定要将自己和旁人都逼至绝处才肯罢休。”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每日里提心吊胆,猜测他知道多少、提防多少,猜测他何时会发现她的身份,拆穿她的隐秘……无穷尽的惊怕,令她从未安睡过一夜,除了以为他在身边的那晚。
以为,也仅仅是以为。
“你知道我为什么沉迷美色,胸无大志,迟迟不回北平,也不南下打仗?”霍仲亨笑了一笑,神色沉重落寞,“南下是和什么人打?打胜打输又是什么人获利?这些年,国人自相残杀还不够么?南北议和说来说去,始终没个结果,倒是底下割据争斗闹得欢腾!我卡在这个节骨眼上,进退两难,名声毁坏固然可惜,但若果真和南边打上一仗,那才是一世作为尽毁!”
云漪呆呆听着,从未想到他会同她说出肺腑之言。
霍仲亨似也说得激愤,沉默片刻,犀利目光直锁住她,不掩失望之色,“北平那边假托薛晋铭之手,将你献给我,你为他们做事,自然无可厚非。我起初留下你,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样子给北平看。至于用完了你,我自有法子让你无声无息消失。可你至今还好好活着,难道就不会想想其中缘由?”
冷汗爬了满背,云漪身子一时冷一时热,不知该恐惧还是庆幸。原来,霍仲亨也并非无所不能,他自以为看穿一切,却误将她当做了北平内阁的人,并未识破她真正的底细。
“你我相识不过月余,你如何待我,我心中自然有数;我待你如何,想必你也明白几分。云漪,你是身染风尘,心若琉璃的女子,我以为你是懂得大是非,大善恶的!如今日商一案,薛晋铭和李孟元是罪有应得,北平想保他们,只会激起众怒。当此风头浪尖上,任何人搅进来,足以搅个粉身碎骨!你若以为北平一纸电令就能镇住我,那是大谬!”霍仲亨越说越恼火,负手踱至窗下,隐忍怒意。云漪有些恍惚,心底已雪亮洞明,耳边却只萦绕着他那一句“身染风尘,心若琉璃”……得他这一句,已比什么都重要,亦足可欣慰。
“仲亨,其实,我一点也不后悔。”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从微启的唇间吐出,似一声无限低回的叹息。暮色已至,最后一抹斜阳余辉洒进窗后,给她轮廓面容蒙上淡淡金辉。霍仲亨回头看她,这才觉出她面色格外苍白,心中不觉一软。
她望住他,目光温柔如水,仿佛生来就是这样巧笑倩兮,总是知道该怎么取悦他,懂得他的喜怒哀乐,从不向他索要分毫……然而他对她,却从未有过真正的关切,不曾问过她是否开心、是否不适、是否有心事。
有些话似已到了嘴边,却又哑然。霍仲亨默然看她,终究叹息一声,“时间不早,换了衣服,下楼吃晚饭吧。”她顺从地点头一笑,转身将橱门打开,里头挂满颜色从深至浅的各式华服。霍仲亨背转身,等她换好衣服,却听她在身后娇声问,“我穿紫色好不好?”他屏住呼吸,嗯了一声算是肯定,知道她穿什么颜色都是好看的。
“你看,这一件好不好?”她又问他。
霍仲亨知道不该回头,却有一个力量牵扯着他脖子,让他抵抗不了,不由自主就回过头去——她解开了黑绸暗花长裙前面一长排银扣子,底下雪白肌肤映了黑色蕾丝,从肩头锁骨,到酥胸、细腰、长腿,咄咄艳色就这么逼到他眼前。
饶是见惯风月、波澜不惊,霍仲亨仍是呆住,似在这一刻重回了青涩少年的岁月,在这绝美胴体之前,仿佛连呼吸也是一种亵渎。他和她最近的距离,只是那一晚黑暗中的相依,隔了夜色的掩蔽,藏起了她的锋芒。此刻才蓦然惊觉,有一种美,竟似刀锋迎面。
“我穿给你看?”她拿了件紫色旗袍,笑着走到他跟前,手腕一扬,冰凉丝滑的衣物轻飘飘擦过他脸颊,也不知是挑衅还是挑逗。霍仲亨已有些喘不过气,却听一声裂帛清响,她将身上黑绸长裙狠狠一扯,下摆最后几颗银扣子纷纷溅落……眼前之景能令任何男人血脉贲张。
所幸他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立刻站起身来,拿披肩将她裹住。
她反手将披肩挥开,逼近他跟前,霍仲亨气促,哑声道,“云漪,你……”
一个“你”字余音未尽,已被她的唇封住。
她紧紧勾住他颈项,同他一起跌进长沙发里。不待他翻身制住她,竟一拧腰肢,不由分说将他压在身下,足尖勾住他脚踝,长腿贴着他腿侧摩娑。她激烈地吻他,舌尖上似有一团火在他唇齿间肆意燃烧,将魅惑的毒药融入彼此呼吸,刹那间焚尽了理智,撕裂了彼此间戒备的篱墙。舌尖猛地一痛,腥甜滋味涌入口中,惊怒之余,竟激起从未有过的快感。她竟咬了他,霍仲亨终于勃然大怒,抱着她仰身坐起,狠狠吻得她向后仰去,长发如瀑垂覆。
她动手解开他衣扣腰带,颤抖的双手也掩饰不了动作的笨拙。刹那间霍仲亨心中雪亮,只看她对男人的经验便可知道,她只不过枉担了名妓的虚名。那双笨拙小手总算解开他衣服,正要卸下他腰间佩枪。霍仲亨按住她,轻而易举将她手腕捏住,高举过头顶,令她毫无反抗之力。她下意识挣扎,随即颓然软倒,低抑地啜泣起来。
他俯身细细吻她,却吻到咸涩的味道,不同于血的腥甜。
她的眼泪湿了他的脸颊。
恰在此时,门上被人敲响,副官似乎在催促他动身。
霍仲亨想也不想,随手抓起沙发旁的花瓶砸向门上,暴怒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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