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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清楚,童瞳也没再问,也许那个司机根本从来没存在过,童瞳又说:飞机晚点了,差点飞不到武汉,你等了多久?
边城声线干燥低沉:也没多久,从宜江过来,刚好赶得上。
高速封路,童瞳问:不走高速,要开六七个小时吧?
嗯。边城低声模糊地应了句,转头看了眼童瞳,笑了笑:你管那么多,说了找车带你回家,就肯定做得到。
童瞳没笑,他笑不出来,车厢里很暗,是一个久别重逢,千头万绪的小世界,外面暴雪大如席,是人间必须趟过的疾苦。
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说完,两人陷入各自的沉默,这沉默不是默契,而是中间隔了整整六年的毫无关联,突然重逢后一切都无从说起。
还是边城先开了口:怎么突然回来?你们不是一直在拍一个什么片子?
童瞳一怔,脑子里涌出好几个问号,一时间不知道该问哪一个,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还有你怎么会在微博上私信我?一开口竟有些结巴: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拍片?
哦。边城说得很平常:微博我有时候也会刷一刷,你写过你们拍纪录片的事,我看到了。
你怎么童瞳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微博,话还没出口觉得太傻了,边城知道,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童瞳想到更多,这些年他发微博的频率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年在世纪时空,但也一路记录过工作、旅行,还有一些生活里的琐事和无处抒发的苦闷情绪,这些,边城都看到了?
这消息太过震惊,童瞳闷着头在心里消化,边城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微微偏了头说:是个意外,你那条流浪钢琴家的视频很多人转发,我刚好看到,里面虽然你没露面,但我听到你的声音,就顺着一条条链接找过去,最后找到你微博。
原来如此,童瞳心想,他告诉边城:是在拍东西,突然接到我爸的电话,说我妈住院要动手术,这才这么急。
阿姨怎么了?边城已经开出了城,沿着国道往宜江的方向开,路更黑了,开车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下来,路面积雪湿滑,但车很稳,他开得也稳。
胆囊结石,但医生说有另外的肿瘤,要手术活检看性质。童瞳说。
边城没说话,但点了点头:在哪家医院?
中心医院。
知道是哪个医生主刀吗?边城又问。
童瞳摇头,童世宁没说,他当时也没想起来问,但即便问也说明不了什么,他哪个医生都不认识,边城说:到宜江我陪你去,那边的副院长也算认识,有人照应下总是好的。
好。
边城自顾自轻轻笑了下:本来打算在机场旁边开个房间,让你休息下再回去,但猜想你这么急突然回来,肯定有什么事,还是早点走的好。
童瞳犹豫了下,还是说:麻烦你了,边城。
这话太客气了,带着自然而然的生疏,却又如此地应和着当下,边城沉默片刻,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路面,也回道:别客气,一趟车的事儿。
说完这话,车厢里再度陷入沉默,快三点了,童瞳被暖气烘了个把小时,这会的疲倦和睡意从骨子里排山倒海地泛上来,不仅有从西双版纳到武汉无比折腾的一路,还有连续拍了将近四个月的外景带来的疲累,他靠在副驾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加油站,童瞳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车里,四下看了看,边城站在车外不远的地方。
雪还在下,无人的夜里下得更加放肆,昏黄的灯光下密密麻麻的一片,像小时候电视上的雪花屏,边城站在便利店门口,正在摁手机发信息,大雪翻飞的边缘,灯光从里头透出来,给他整个人笼上一圈光晕,童瞳斜躺在座椅上没动,静静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车厢内是暗的,从外头看不见里面,童瞳完全清醒了,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雪片放肆地在眼前飞舞,他也放肆地盯着边城。
跟记忆里一样高,以前很结实,现在瘦了些,站着还是挺拔,像一棵树,他微微侧过脸,原本起伏凌厉的轮廓线更清冽了。
童瞳记得他比自己小一岁,当年都说他看起来成熟,现在还是,更成熟了些,脸上有股风吹日晒的味道,仍然是黑的,像砂纸打磨过的皮肤,眼睛凹陷得更深了些,看人的时候眼珠像琥珀,有一层温润的光。
边城似乎烟瘾犯了,手里夹着一支烟,却因为在加油站没有点燃,他一边发讯息,一边不自觉把修长的指骨拢在嘴唇前,把烟放进嘴里,而后拿开,嘴唇微张,随着讲话吐出一长串白雾,童瞳莫名舔了下自己有些干枯的嘴唇,他看到边城微翘的上唇抿了抿,收掉手机,而后伸手把那支没抽的烟摁在垃圾桶上。
边城转身又进了便利店,出来时手里拿了几瓶水,拉开车门时童瞳这才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体,边城微微一愣:你醒了?
嗯。童瞳一开口,带着一股疲倦的暗哑:现在几点了?
边城看了看时间:五点不到,四点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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