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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朴敏不把歌舞厅全都重新装修一遍,而是要这么省钱?
高燕霞当时已经把歌舞厅装修得很时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朴敏切切实实要考虑的现金流问题。先不说要备足进酒水的钱和小姐妹们的工资,就单说工商、税务、消防,歌舞厅要想开下去,那个不需要打点?自己不比本地人,七弯八绕的总能找到认识的人,朴敏明白,很多事情其他人来说一句话的事儿,对她来说则只能靠钱解决。承包招待所歌舞厅第一年的钱,已经几乎耗尽朴敏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积蓄,她不得不精打细算。
其实,当时对于让不让朴敏入驻市政府招待所,市政府招待所的副所长吕红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反复犹疑。担忧市政府招待所的名声自然是很重要的一方面。现在自己是副所长,赵保国一走,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所长,吕红莲爱惜招待所犹如爱惜自己的孩子——甚至比自己孩子更甚,她还从没对黄健这么上心过。
担心朴敏和她的小姐妹们把乌烟瘴气的风气带到招待所是自然的;但打开门做生意,赚的钱来自于何处,才是她更担心的。朴敏为什么脑袋削了个尖一样就想进入招待所,跟招待所搭上关系,还不是因为她想借这块招牌、这里的人脉、以及开这里的发票?
说到底,歌舞厅和卡拉OK为什么这几年日渐盛行?经济越来越好自然是主要原因。而更深一层原因呢?是越来越多的企业老总开始享受公款吃喝的快乐。这些钱来自于哪?那是企业里工人创造的利润,是原本属于大家的劳动所得。现在呢?这些钱被领导们用来吃喝玩乐。这么长久下去,必然会闹出乱子的。
说来也真是神了,真的不知道朴敏用了什么生意诀窍,原本死气沉沉的招待所歌舞厅在她到来之后,客流量竟然很快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都临近过年了,一到入夜,依然有大把客人鱼贯而入,连带着进入歌舞厅必经的招待所前厅都热闹了起来。
***
正是在朴敏承包了市政府招待所歌舞厅不久之后,我无意间撞破了一个秘密。
一天傍晚,我从幼儿园回到招待所后,我妈妈因为晚上要加班而没法在晚饭前带我回家。她安排了一个阿姨带我去招待所的餐厅吃员工餐,然后在休息室等她。到了晚上九点多,等在招待所的已经百无聊赖的我自己晃到一楼前厅去玩,竟然意外地碰到了赵泽明他爸。
我叫他爸赵文杰为赵大大,因为他是我爸最好的哥们,而且他比我爸大几个月。赵泽明他妈顾虹,在大学里当老师,是我妈妈的高中同学。因为赵泽明他爸和我爸、他妈和我妈都是好朋友,从我还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周末,我家和他家就经常聚会。
那天晚上,赵大大醉醺醺地从木兰歌舞厅的方向走了出来,他的怀里搂着一个女人,但那个人却不是赵泽明的妈妈顾虹阿姨,而是另一个更年轻更妖艳的女孩儿。后来的几年我越来越多地跟着爸爸妈妈参加大大小小的饭局,饭局上总会有叔叔伯伯带着这样的女孩同往,我一问她们是谁,则得到无一例外的答复:“外甥女”。天晓得这些叔叔伯伯为什么都会有个‘外甥女’。
那晚,跟在赵文杰和那女孩儿身后的,还有几个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叔叔,但这些人即便喝高了还在唯唯诺诺恭维着赵大大。
从小爸爸妈妈就告诉我,看到人要主动打招呼。我先喊了一声:“赵大大”,他似乎没听到,我又提高音量喊了好几次,赵文杰才迷迷糊糊回过头来,他的脸已经喝得红彤彤的,对着我一笑:“小美璟,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回答:“我妈加班,我在等她。”
赵文杰走过来俯下身捏了捏我的脸,摇摇晃晃地将食指比在自己全是酒气的嘴巴前,说:“嘘,你帮大大保密,别告诉你爸妈。”
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赵大大到底让我保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搂着那个年轻阿姨离开了。而跟他喝酒的其他人,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同离开。回到家里,我越琢磨越不对劲。我当时虽小,但看的电视剧并不少,赵大大搂着的那个女的既然不是顾虹阿姨,那那个女的就叫做小三,赵大大这就叫做婚外情!我很想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可是我又答应了赵大大,怎么办?!
***
市政府招待所的木兰歌舞厅重装开业后,除了赵文杰这种国企的中层领导经常光顾之外,陈闵明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那里的常客,他要不断地请供销科长等人吃饭喝酒唱歌跳舞,以维系他们之间的交情和生意。那几年大家似乎对公款吃喝和过度消费司空见惯,只有陈闵明这类小老板是自己掏钱公关应酬。只是这几天,陈闵明倒是没怎么光顾木兰歌舞厅,又一批钢材即将抵达上海宝山的一个码头,他这一趟既是跟着去压货,也是在年前给客户们送一圈礼。
这趟陈闵明带到上海的年货,自然也少不了宝山那个码头的老板姚总姚镇海。陈闵明不会忘记,想当初自己第一批钢材抵沪的时候,接下来该怎么操作,怎么联系客户过来提货,他一点概念都没有,还是热心的码头老板姚总操着一口洋泾浜上海话,帮他一二三四地指点,他才不至于给人留了笑话。
姚镇海是宁波人,很早年就跟着父母来了上海,就在上海落地生根。老姚娶了个上海老婆,生了个聪明上进的儿子。现在儿子去加拿大留学了,上海老婆也跟了过去陪读,只留老姚一个人在上海守着自家码头。
老姚不抽烟不喝酒不近女色,独独喜欢中医养生。上次去广东的时候,陈闵明给老姚买了些江门葵宝堂20年的陈皮,东西不贵,却给老姚稀罕得不得了。这趟来上海之前,陈闵明特意找了东北做药材的朋友,陪着去桓仁买了几根上好的野山参。
做买卖这几年,陈闵明恪守两个原则:1.上门不空手,一定带着礼去。2.送礼就要送到人的心尖儿上,不然不如不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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