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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偶遇（第1页）

市场街算不上繁华，但绝对称得上热闹，大早上就已经吵吵嚷嚷，充满了烟火气息。卡洛不常来这地方，伸长了脖子四处望去，扫了半天，有些失望地道：“感觉没什么变化嘛。”

彻丽忍不住笑：“你觉得能有什么变化？”

卡洛努了努嘴：“唔……不知道，但感觉咱们都变化这么大了，别的地方也总该有些小小的变化吧，结果一点儿都没有啊。”

她有些感慨地踢了踢路上的时候：“真奇怪，有些时候感觉时间变化得好快，自己努力长也跟不上，有些时候又觉得还是自己的变化快一点儿，世界慢慢吞吞的，就仿佛静止不动似的。”

彻丽笑吟吟地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咱们才见识过多少东西啊，就别老感慨这个感慨那个的了。不然我看你转职去当吟游诗人算了。”

卡洛摸了摸鼻子：“也是。”

又道：“不过说真的，我感觉自己最近好像变高了。”

“不会吧？”彻丽狐疑地看了看她：“你都二十一岁了还能长个子？”

“那当然！”

卡洛说着提了提自己的裤腿，露出一截小腿来，线条紧致而美好，像是猎豹一般。

“你看！”她将裤腿放下来又提上去，重复了两遍，用手比了比：“以前这裤子能盖住我的脚踝，现在都变成九分裤了！我穿着的时候感觉可难受了，脚踝这地方总觉得有风漏进来。我肯定是长高了！”

“诶？”彻丽站到卡洛的边上，立直了，用手在两人的脑袋位置稍微比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有点儿……你开始二次发育了？”

卡洛骄傲地挺起胸脯，正要说话，目光忽然一眯，朝着某个方向仔细地看了两秒。

彻丽：“……怎么？”

“好像看到克拉拉了。”卡洛有些不确定地道：“刚刚看见有个人，背影挺像她的。”

“嗯？”彻丽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踮起脚尖仔细瞅了瞅：“没看到诶。不过咱们确实有挺久没见到克拉拉了，你说她回来了没有？”

卡洛耸了耸肩，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但市场街上的人潮又多又密，人头攒动，刚刚那个身影一下就看不到了。她其实也没有太在意这个，于是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肚子：“还是先找个地方去吃早饭吧。”

过去姐妹俩在市场街的早餐一般是土饼，但这会儿兜里有钱了，想法就不一样了起来——想吃点儿好的。卡洛东看西看，前方的街道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人群朝着某一个方向围拢过去，卡洛的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那是来自于刚刚烘烤出炉的面包的味道，带着种小麦的香味，甚至隐隐透着点儿甜。她朝那个方向望了两眼，有些惊喜地道：“彻丽，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有一家烘焙店要开业了吗？就是这家！”

她拽着彻丽的手快步走上前去，发现那家店门口还摆了一张小桌子，店员将新鲜出炉的一块面包刷刷刷地切成了小块，那面包中间是夹心儿的，某种松糖浆一般的东西从切开的面包当中流了出来，看着就很诱人。小桌的边上是一块牌子：免费试吃。

……真的免费？卡洛心里稍微迟疑了一下，正在犹豫，就见一只只手从边上伸出来，眨眼间就将那些面包块抢光了，甚至无视了摆在一旁的小牙签——那原本是提供给大家用牙签来叉面包的。人们将面包塞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旁边的女店员拿着个小喇叭，高声道：“黑布丁烘焙坊今日开业啊，新鲜出炉的面包免费试吃不要钱，喜欢的话可以来店内购买，招牌面包二十便士一个，今日优惠买二送一！”

卡洛一皱眉：“黑布丁？”

她现在对这个词特别敏感。但仔细看看，卡洛又感觉这似乎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面包店，一下子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彻丽也是一皱眉：“这么贵？”

当然，面包也确实不是什么很便宜的食物，对于底层贫民来说，即便是那种掺了木屑硬到啃不动的黑面包都能算是消费不起的奢侈品，更何况这还是松松软软刚烤出来还加了酱的白面包。但二十便士一个也确实不便宜，要知道，过去她们姐妹俩的房租租金一个月也才一点五镑而已。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算是个小富婆了，彻丽又感觉似乎还可以……

两人在旁边稍微等了一会儿，又是一块用于试吃的面包被端了出来。这次卡洛没有矜持，挤入人群抢了两块出来，和彻丽一人一块。那面包刚入口，卡洛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吃到白面包。刚刚烤好的面包，最外面的一层是金黄的，微微酥脆，里面则是明快的麦黄色，松松软软，在唇齿上散发出醇正的麦香味，回味中带着一丝微甜。中间的酱热腾腾的，那味道……

卡洛感觉大脑稍微放空了一下。虽然一辈子都生活在地下城中，但这一瞬间，她居然感觉天空中仿佛有金灿灿的、暖洋洋的光芒撒了下来，身心一片舒畅。大概过了几秒钟，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但口腔中还回荡着那股美妙的滋味。卡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诧异地道：“怎么会这么好吃？”

——难道是我太没见识了吗？卡洛稍微产生了一丝害羞。她去看彻丽，就见彻丽也睁大了眼睛，小嘴微微张开，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卡洛于是立刻下了决定：“去买几个？”

彻丽用力点头：“去！！”

遂进店。说实在的，虽然价格不便宜，但这家黑布丁烘焙坊的招牌面包分量确实不小，一块面包几乎有人半个脑袋大，而除了这种里面加了酱的招牌大面包之外，也有吐司、三明治和长长的面包棍几种，但销量显然没有招牌大面包那么好。卡洛两人一口气买了好几个，以至于还在店内专门买了个两个手提袋来装这些面包。

“一会儿去趟潘叔那边，他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等走出门外，卡洛忽然发出一声促狭的笑，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彻丽的脑袋微微偏了偏：“怎么啦？”

卡洛用手指了指，小声地道：“试吃那边，看见那个人了吗？刚刚第一波试吃的时候我就看见他挤在那里，咱们这会儿都出来了，他还在那边抢免费试吃的面包，都吃了好几块了，真是的，也不给其他人留一点。”

“唔。”彻丽没有太在意。两人提着手提袋从边上路过，忽然，彻丽又转过头去，仔细地看了两眼，然后定住了。卡洛迟疑了一下，也扭过头去看，从她们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男人的侧脸，他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岁了，地中海的发型，仅剩的几缕花白头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的皱纹几乎能够夹死苍蝇，身上穿着的是破破旧旧的蓝色工服。

这个人……

卡洛迟疑了一下，上前道：“舅舅？”

那人或许是没听到，在继续翘首以待地等着下一批的免费试吃面包。卡洛和彻丽又走近了一点，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道：“塞本……舅舅？”

“啊？”那男人转过头来，和她们对视了一下，一瞬间，双方都愣住了。

他们都认出来了彼此。

周围的喧闹在刹那间远去。记忆中的童年毫无预兆地降临了，并不美好，也没那么讨厌，小小的回忆像是在时光的慢镜头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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