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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是听说他们还在湖州么,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从在市集听人说起这件事情时开始,子宁就一直没能想通这一点。
“兵贵神速…?”沈冰弦对着子宁微微一笑,接着却没了下文,此时要是换做其他人在这里,只怕多半便要怀疑他是在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然而叶小公子不是别人,在长期以来的锻炼实践中,他的猜哑谜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提高。
与沈冰弦短暂对视后,子宁毫无困难地读懂了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概括起来就是简单的四个字——我不知道。当然,他也尽可以按自己的喜好把这句话理解得更客气好听一些,譬如说是“我猜他们是为了兵贵神速才来得这么快,但具体是怎么实现的我也不清楚,很抱歉,不过很可惜爱莫能助!”什么的。
在肚子里为那人捏造出一大段对白,又寂寞地独自欣赏完之后,子宁打起精神,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下一个问题上,“那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只用一晚上就攻进城里来的,这个你总该知道了吧?”
“嗯,我安排了几个内应在里面帮他们打开南边城门。”即使这事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沈冰弦也是一贯地只讲重点,绝无废话。
啧啧,原来是早有预谋的里应外合,怪不得朝廷的守军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子宁咂咂舌,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一帮大爷大妈们在市集中交头接耳地造谣生事完,又趁着黑手拉手偷偷摸摸去开城门的诡异画面。
“所以,你在这城里有很多手下么?”,脑子里走着神,口中的问话也便跟着跑偏了题,但这也怪不得子宁好奇,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沈冰弦便常常会有这种完全在人意料之外的行为举措,即便是已经清楚地了解到了他隐藏着的另一重身份与从小到大的身世,子宁也仍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身边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迷雾,总让人看不透也摸不清。
“有一些。”沈冰弦微微眯起眼睛,那神情分明是在无声地向他做出询问,是这样又如何?
“呃,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而已。”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由关心战事变成关注对方的个人情况后,子宁的脸红了红,他迅速将视线移到了一旁那个既不会说话也不会拿眼睛瞟人的柜子上,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来化解心中的尴尬之情,“那…你义父他们难道就不担心朝廷大军的回援问题么,即使与北蛮一战失利了,施忠老将军麾下好像还有将近十万的兵力吧?”
“你说的没错”,沈冰弦眨了眨眼睛,嘴角却漾起了一抹浅笑,“所以他才会急着让我去宫里找那份通敌罪证。”
用眼角偷瞄到这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子宁心中一虚,他有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识破了自己急于转移话题的企图,还是单纯地旨在肯定他具备了最基本的算术能力,但是话既然已经问到了这里,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顺口往下接,“通敌罪证…嗯…”。
那玩意儿和今天这场攻城又有什么关系?一心多用的叶小公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了避免再看到那要人命的笑容,他只得拼命集中精神思考,“哦,我知道了,你义父难道是准备把这件事情告知施忠老将军?他要是知道自己被赵隆在背后给出卖了,应该就不会那么急着回来解围了吧?”
就算是再怎么忠心为国的将领也好,如果知道了自己带领的军曾经队被君主在前线上毫不犹豫地出卖给敌人,应该也会忍不住要生出贰心了吧。子宁垂下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场让他痛彻入骨却又永远无法遗忘的峡谷之战。
注意到眼前那人渐渐黯沉下去的面色,沈冰弦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萧鼎准备带兵袭城的事情他一早已经知道,如今来的这拨人都是义父近些年来精心训练出来的心腹之士,在自己安排好的那些内应配合下,他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这座城池原本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以沈冰弦的身手,原本是很应该在众人攻打皇宫的时候去帮帮手。但一则他刚刚受了不轻的伤,短时间内没办法彻底恢复,即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再则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即使自己没受这个伤,单冲着暗探这重既隐秘又尴尬的身份,如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义父也一直很避讳让他在人前出现。
更何况,沈冰弦留在义军中的探子早些日子已经传来了情报,证实了萧鼎不久前带回来的那个受了重伤一直昏迷的男人便是他的亲生儿子。据说那人一经转醒之后便随着萧鼎带兵来到了京城,一路上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父子二人历经生死久别重逢,想来正是一片舐犊情深父慈子孝的好光景,自然更无需他这个名义上的干儿子再跑去搅局。
综合以上那些明里暗里的原因,再加上沈冰弦本来就万般懒散的个性,昨晚在城外交完差后没有再收到新任务他也便就乐得清闲,好整以暇地留在了家里和子宁逗趣。吃饱喝足以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看着那小家伙于不经意间一点一滴地流露出对自己的关切之情,然后再慌张地想出各种拙劣的方式去掩饰,实在是件让人心情大好的事情,但那种突然间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情绪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困兽犹斗(上)
回想起来,这已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人怅然若有所失的表情。在他刚从河边把人抱回来的那天以及两人去叶府中探查线索的那次,子宁也都曾经像此刻般无端端地便缄口不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低沉而又极度自我压抑的气息。
起初,他只是单纯地把这视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公子哥儿在突逢巨变后的正常反应,然而近些日子里来两人间朝夕相处的相处已经令他明白到,子宁虽然个性单纯善良且看起来像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骨子里却既倔强又坚强,绝不是个在逆境中会轻言放弃又或是遭遇到小小挫折便难以振作的人。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事让他产生了如此失常的反应?沈冰弦眯起眼睛,在脑海中迅速地将自己与子宁相识以来所有的情景回放了一遍,然后敏锐地将目标锁定在了两人于茶楼中初见的那一日。即使时隔年余,他也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一直紧随在子宁身边那个的黑衣青年。
须知沈冰弦阅人无数,每日里扮作小旦在台上唱得又尽皆是些缠绵悱恻的风月戏文,当日的情形太过混乱,他的一番心思又全在子宁身上,倒也没顾得上去注意这两人间的关系,但如今静下心来略一细想,便已知那人与子宁之间必定情谊匪浅,搞不好便会是自己情路上的一大劲敌。
出于雄性动物抢占地盘与划分势力范围的本能,某个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威胁的人精神一振,表面上他仍是不动声色地朝子宁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那个用通敌罪证来挑拨赵隆与施忠君臣关系的说法,心中却当即已决定了要尽快派人去摸摸那个情敌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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