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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仅仅只是十步之距就有了偏离,若走远一些,恐怕我就走不回原处了。
天色越见昏暗,我就越加焦虑。因为心如明镜到了夜晚,这迷林浓雾的更加危险,也更难走出去。还有,这雾障……空气中难闻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就连我都感觉头昏沉沉的,高城还撑得住吗?
唯一的祈念是他在把蛇群引进这雾障内后就脱身离开去找我了,但至少也得让我看到蛇的踪迹,才敢如此推断。深吸了口气,解下手上的黑绸带将之铺展开然后蒙在嘴鼻上在脑后打了个结,这才闭上眼时心中默祷:这一次为他画影,让我找到他吧。
可能真的是心念所致,影像来得很快。悉索声在耳畔,依稀可见蛇影密集在前方,但雾气浓重看不见人影,我抬步跟了上去。目标本是蛇,现在反过以蛇追踪也不会有错。
蛇游行的速度不慢,但因是反射的影像,所以即使我行走缓慢也总能跟上。走了不知多久,蛇群突然停下了,然后我听到一种鸣声,极像之前黑蟒发出的声音。脚下只略顿就没再迟疑向前迈,当似乎踩到什么时我的心头微颤,忍住没睁眼,每一脚下去,其实已然明白那绵软的触感是什么,身上寒毛在根根竖起。打定主意不管脚踩着什么,在没有看到黑蟒,没有看到高城之前,都不能结束这画影。
浓雾、空地、蛇群、黑蟒,最后才看到高城。
空间死寂。所有都是静止的,无论是蛇群还是那手臂那么粗的黑蟒,还是高城,全都横躺在地一无声息。迈近的脚步如踏在心尖上一般沉重,直到我站在黑蟒与他相隔的两米之远的中间,我才缓缓睁开了眼。并不意外眼前所见与画影场景相同,屏着的呼吸已经压着胸口闷痛,可我仍然死死憋着。
除去墓地那次,每一次画影都是用来感应凶案现场,思维空间里的记忆儿时经过推断也是辨识凶案现场的照片,这次我用画影寻找高城,只怕……
不,不可能!我扼制自己坏的念头。
俯下身去手伸向那翻趴在地的身影,触及时一咬牙用力将他翻转,惨白的脸,短促极浅的呼吸,起伏的胸口,心头紧绷的弦松了又紧。他没死,但离死不远了。
再去看那不远处的黑蟒,触目惊心的瑞士军刀扎在它七寸之处。我只略一迟疑,就忍着心头的恐惧走过去,先用脚踢了踢蛇身,确定它已死才弯腰用力把瑞士军刀给拔出。这是我和他唯一的工具,不能丢弃在这里。环顾四下,蛇群尽都横躺不动,已然死去。
不可能是因为黑蟒死它们也就随之覆灭,原因只可能是这空气。不能再呆下去了,我就是绑着这黑绸带也过滤不了多少瘴气,明显的乏力和昏眩。收起军刀入袋,转身走回到高城身边将他的双手拉起搭过我肩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背上。
沉重自不必说,他一米八几的个子附在我背上,就像孩子背了大人一般,身躯完全是将我包在里面的。一脚迈出,左小腿那处,像是被撕开了口子般,有液体顺延而流下到脚跟。不低头去看,信念也好,对他的情感依恋滋生的力量也罢,步伐再沉痛难忍,我也咬紧牙关背着他再度使用画影闭着眼,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外走。
走了好长一段路,脚下突的一个趔趄,刚好斜倒在一棵树上,画影中断了睁眼。已入夜,四周黑的像遮了幕布一般,我喘息着依靠在树上休息片刻,可等想再迈腿时却怎么也迈不动了。强撑着站起,扣着高城大腿的手一滑,险险拽住树干才免于和他一同摔倒在地。
我怔了下,确认地又再摸了摸指下的三角标记,心头沉重,走了这么久居然还只走到我做标记的位置。等于说画影从这里开始,也到这处结束,后面路程还是得凭靠自己来走。可满目漆黑,雾气环绕,要我如何辨别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焦虑、烦躁,到最后变成了绝望,我的双手已经脱力,再揽不住他的腿,一个脱手间他就从我背上滑了下来,并毫无着力点的软倒在地。我急忙蹲下要再去拉他,可这次是怎么都背不起他来了,甚至是连站起来都困难。最后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目瞪着那至始至终都无声无息的人。
低头,吸了吸鼻子,眼中,却有了泪意。
当全部信念都破碎的时候,脆弱无阻就游缠而来了。我俯身过去揽住他,把脸埋在他脖颈里,任液体滑落眼眶,轻到不能再轻的低语:“高城,你快醒来,我撑不下去了。”
单靠我一人之力,根本没法带着他一起走出这像牢笼一样的山林。而若停留于此,我不知道能否撑过这一晚,曾听人说过山林里夜深人静时,鬼魅出没时。我不信这世上有鬼魅,但既然有黑蟒群蛇,就难保没有别的生物。
似觉脸紧贴着的颈动脉有过颤动,屏住呼吸再去感受,却又没任何反应了。是幻觉!可刚心里作了判断,后脑上突然覆压让我思绪中断,直到沉浅低弱的声音抵进耳膜:“别哭,我醒来了。”那本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破了堤,泪纷涌而出,全落进了他颈里。
他的掌轻抚我的发,似低叹:“女人怎么有那么多眼泪的呢。”喘息了下,又道:“不过你若一直这么哭着,我可能撑不了多久又要昏过去哦。”
瞬间身体僵住,没再犹豫地抬起头,脸颊还滚着泪珠,眸与眸相对时,黑白电影里,分明的怜惜。哽着声问:“我该怎么做?”
他缩回了掌,却用手指轻擦了擦我脸上的泪,然后问:“还扶得动我不?”
地方不对
我朝他点了点头就用手背擦去眼眶里还含着的眼泪,然后起了身。尝试去扶他,在几次失败后我再次把他的双手拉过肩膀,低语:“你试着上来,我背你。”
之前他完全不省人事,全部靠我背负而上太耗力气了,现在他人醒了至少能有意识地扶住我肩膀不让自己摔下去,索性高城也不多言,脚下微踮人就覆上来了,不说很轻松吧,至少比前次背负而起时要省力了很多。
轻迷的目光凝在我侧脸,但我心念只在尽快离开上,所以轻问:“该如何走?”
感觉到他敛转眸光似环顾了四下,我顿然想起他的眼内是戴了隐形夜视镜的,立即心头振奋,只要他能看见,要走出这里必然不是问题。
轻浅的低音响在耳畔:“向你正前方走约三十米。”我依令而行,数着步子估量着距离,到三十米左右时听到他又轻道:“侧转三十度走二十米。”
在不知绕了几个方位后,我虽不知身处何地,但从空气逐渐变得干燥可分辨我们离那瘴气区域越来越远了。莫名油生感慨,黑暗山林里,我不是在独行,即便视线受阻,但他能看见,我们两人在此刻是一体的,他是我的眼,我是他的脚,相互依傍,也缺一不可。
即使脚下沉重像拖了千斤重般,都觉得心底暖暖的,这是依赖与被依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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